北凉的春天，总是来得迟疑，去得匆忙。积雪尚未完全消融，料峭寒风依旧刺骨，但枝头已挣扎出些许嫩绿，透着一股不肯低头的倔强。
年关的热闹气儿还没散尽，王府里的气氛却悄然变得不同。徐凤年待在听潮亭的时间越来越长，与李淳罡的交谈也越来越频繁。有时是激烈的争论，有时是长久的沉默。那亭子仿佛一个无形的漩涡，吸纳着北凉乃至整个天下的刀光剑影与意气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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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年离府后，北凉王府仿佛一艘巨舰失去了最醒目的舵手，虽依旧按部就班地运行，内里的波澜却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察觉。
李清露心知肚明，第二次游历，快要来了。
这一次，不再是无功无返的狼狈逃窜，而是北凉世子真正意义上，携着初成的刀法与满腹的筹算，踏入那片波谲云诡的江湖。
这日，徐凤年将她唤至书房。他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少了几分平日的慵懒纨绔，多了几分沉凝锐利，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刀。
“清露，”他指尖敲着桌面，上面摊着一幅粗略的舆图，“本世子要出门些时日。府里……你安生待着，你的‘梦’，若有紧要的，可通过特殊渠道传讯于我。”
他递过来一枚小巧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徐”字，纹路间似乎隐有机关。
“若是无聊，书库里的杂书尽可去看。遇上难处，寻红薯或褚禄山。”他语气平淡，安排得却细致。
李清露接过令牌，入手冰凉沉重。她知道，这是某种程度的信任，也是一种无形的束缚。她恭顺应下：“奴婢预祝世子爷一路顺风，万事……皆在掌握。”她没敢说“平安”，江湖对于徐凤年，从来与平安无关。
徐凤年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复杂的东西：“你这梦做得……有时候真让人觉得，你是不是连终点在哪儿都瞧见了。”
李清露心头一跳，赶紧低头：“奴婢惶恐，梦境光怪陆离，做不得真。”
“但愿吧。”徐凤年不再多言，挥挥手让她退下。
出发那日，天色微熹。没有大张旗鼓的送行，只有寥寥数骑静立在王府侧门外。徐凤年，青鸟，以及几名气息沉敛、一看便是高手的扈从。李淳罡依旧那副邋遢模样，揣着手，打着哈欠，仿佛只是出门遛个弯。
李清露站在远处廊下，默默看着。晨风吹起徐凤年的衣袂，猎猎作响。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北凉王府，目光深沉，最终一抖缰绳。
马蹄声脆，踏碎清晨的宁静，一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融入将明未明的天色里。
王府似乎瞬间空荡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
李清露握紧了那枚青铜令牌，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
江湖的大门，已经向他，也间接向她，轰然洞开。
而她，将继续在这深宅之中，做她的“梦”，静观风雨，或许，也能偶尔……搅动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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