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消息刚刚平息没多久，李清露的心绪再次被无形的弦绷紧。
这一次的感觉，不同于芦苇荡的杀机四伏，而是一种更宏大、更悲怆、更近乎天地同悲的悸动。仿佛有一座山将要崩塌，有一盏灯即将燃尽，有一种沉寂多年的力量正咆哮着欲撕裂苍穹。
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名字——徽山！轩辕敬城！
那个读书读出了个天象境，却甘愿藏拙多年，只为在家族泥潭中护住妻女的男人，终于要走向他命运的终局。
她眼前仿佛看到大雨滂沱的徽山，看到那个青衣儒生一步步走向牯牛大岗，看到他以性命为代价，请下雷霆，与魔头老祖同归于尽！
“轩辕青锋……”李清露喃喃道。那个未来会成为武林盟主，性格偏执决绝的女子，此刻正面临着她人生中最惨烈、也最重要的蜕变。
这种层次的变故，已远超她一个“小丫鬟”能“梦”到的范畴。她不能再像预警芦苇荡那样直接传递消息。徐凤年此刻，或许正在前往徽山的路上，或许已经抵达。这一切，本就是他江湖历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她无法插手，也不应插手。
但这种明明“知道”却只能“旁观”的感觉，让她胸口发闷。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作为“先知”的无力感。有些悲剧，注定发生；有些成长，必须浴血。
她只能待在书库里，对着窗外突然阴沉下来的天空（或许是心理作用），假装被雷声惊扰，对着管理书库的老吏感叹：“好大的雷声……听着心里慌得很，像是……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读书人，在发大火似的……”
老吏只当是小丫头胡说八道，嘟囔了几句天象无常。
几天后，关于徽山惊变的消息，才通过各种渠道零零散散地传回北凉。
轩辕大磐身死！轩辕敬城与之同归于尽！徽山轩辕世家权力更迭，长房嫡女轩辕青锋在北凉世子徐凤年支持下，开始执掌大权！
消息震动了整个北凉高层。谁能想到，盘踞徽山多年的武道巨擘，竟以这种方式落幕？谁又能想到，那个看似只会读书的轩辕敬城，竟有如此惊天的实力和决绝？
徐骁在听潮亭顶沉默良久，最终只叹了一句：“读书人狠起来，才是真狠。”
褚禄山则啧啧称奇：“世子爷这运气……走到哪儿，哪儿就翻天覆地啊！”
只有李清露知道，这不是运气。这是算计，是牺牲，是必然的命运轨迹。
又过了几日，徐凤年的密信再次送达。这次信上稍长了些，除了惯例的报平安，还多了一句：
“见一痴人，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然，其志通天。可叹，可敬。”
字里行间，带着一丝罕见的唏嘘与敬意。
李清露知道，他说的是轩辕敬城。
她将信纸再次烧掉，灰烬落入香炉。
窗外，北凉的天空依旧高远。但她知道，南方的徽山，刚刚下过一场洗刷一切的大雨。
有一个女子，在雨中接过了染血的权柄。
有一个世子，在雨中见识了何为真正的“匹夫一怒”。
而她，在遥远的北凉王府，通过冰冷的文字，感受着那份灼热的悲壮。
江湖，从来不只是打打杀杀。
还有牺牲，与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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