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在外搅动风雨,北凉王府内部也并非一潭死水。
徐骁坐镇中枢,运筹帷幄,既要确保儿子在外行事有足够的底气和支持,又要应对来自离阳朝廷愈发频繁和隐晦的试探打压。朝中关于北凉“尾大不掉”、“徐骁蓄养私兵、心怀叵测”的弹劾奏章雪片般飞向皇帝的案头。粮饷的克扣、官员的刁难,也变得更加明目张胆。
褚禄山忙得脚不沾地,一面配合徐骁的布局,一面加紧对北凉境内乃至中原地区的细作网络进行清洗和扩张。李清露偶尔“梦”到的某些关于人员调动或物资囤积的“只言片语”,往往能给他提供意想不到的切入点,让他效率倍增。他对李清露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利用和审视,多了几分真正的看重和……习惯性的依赖?(至少在他心里,这“好用的小脑袋瓜”得保护好了。)
红薯则打理着世子院的大小事务,同时密切关注着来自江湖的各种情报流言,筛选出与徐凤年相关的,或通过渠道传递,或整理留存。她心思缜密,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有时她会来找李清露“闲聊”,看似随意地问些风土人情、奇闻异事,实则也是在默默验证或补充着李清露那些“梦”的细节。
就连深居简出的李淳罡,似乎也受到外界风云(或许是徐凤年信中提及了什么)的触动,待在听潮亭顶层的次数少了些,偶尔会出现在院子里,看着南方天空,久久出神。有时会突然指点几句正在练功的青鸟,虽依旧毒舌,却字字珠玑,让青鸟的枪法在沉稳狠戾之外,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动的“剑意”。
青鸟修炼得愈发刻苦。她知道自己的使命,也深知自身实力与未来可能面临的险境相比,还远远不够。那杆刹那枪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吞吐着幽冷的寒芒。她与李清露的关系依旧算不上亲密,但偶尔目光交汇,会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李清露那次关于“自在”和“笑”的“梦话”,似乎在她心底留下了一点痕迹。
在这一片暗流涌动中,李清露反而找到了一种奇异的平衡感。她每日读书、“做梦”、偶尔“梦呓”给褚禄山或红薯听,日子过得充实又……刺激。她就像站在风暴眼的边缘,既能感受到四周席卷天地的巨大能量,又暂时享有一隅诡异的平静。
她甚至开始利用书库里的知识,结合自己的现代思维,尝试着画一些简单的图纸——改进的水车、更高效的纺机、甚至是一些基础的火器构想。她将这些伪装成“梦境所见的古怪玩意儿”,夹杂在那些“梦讯”中,零零散散地传递给徐凤年。
她不知道这些东西能起到多大作用,或许只是满足自己“参与感”的一点小乐趣。但当她某次“梦”到一种叫“水泥”的物事,描述其“坚如磐石,遇水则凝,可用于筑城修路”后,竟收到了徐凤年加急传回的信,上面只有两个字:
“细说!”
李清露看着那两个字,几乎能想象出徐凤年看到这条讯息时眼中放光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认命地开始搜肠刮肚,回忆水泥的大致成分和制作流程,再用尽可能“梦呓”的语言组织起来。
唉,这“神棍”当得,越来越有技术含量了。
她一边腹诽,一边却又乐在其中。
在这深庭之中,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谋划着,努力着,等待着。
等待那远行的人归来。
等待那注定要席卷天下的风暴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