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的夏日，干燥而酷热。阳光炙烤着大地，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
王府内的气氛，却因边境传来的零星战报而愈发凝重。北莽的游骑越境挑衅的次数明显增多，小规模的摩擦时有发生，互有死伤。战争的阴云，仿佛伴随着暑气，沉沉地压在北凉上空。
徐骁频繁召见军中将领，书房里的灯火常常彻夜不熄。褚禄山身上的煞气愈发浓重，进出王府时总是行色匆匆，带着一股洗不净的血腥味。连红薯打理世子院事务时，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李清露深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北莽的大举南下，只是时间问题。而她能做的，依然有限。
她更加努力地“做梦”，将那些关于边境地形、气候异常、甚至可能是北莽后勤补给线弱点的模糊“预感”，夹杂在大量的无用信息中，传递出去。她不知道这些零碎的信息能起到多大作用，或许只是杯水车薪，但她必须做点什么。
同时，她也在书库中疯狂寻找一切关于北莽风土人情、部落分布、军事制度的记载。结合她来自现代的地理学和历史学知识，她尝试着绘制更精确的边境地图，标注出可能的水源、通道、以及适合伏击的地点。
这些图纸，她画得极其隐晦，多用符号和代称，伪装成“梦境中见到的奇怪山水画”。她将这些“画”通过渠道寄给徐凤年，相信以他的聪明，应该能看出些端倪。
这一日，她在整理一批新送入书库的各地志异时，偶然发现了一本极其古老的羊皮手札。手札用的是某种罕见的西域文字，夹杂着粗糙的图画。管理书库的老吏说，这是早年与北莽交战时，从某个小部落缴获的，无人能识，便一直丢在角落积灰。
李清露本也看不懂，但其中一幅画引起了她的注意：画的是某种生长在极寒地带的紫色小草，旁边画着几个小人呕吐、抽搐甚至死亡的图案。
霜毒草！李清露几乎瞬间就想起了这个名字。原著中后期，一种源自北莽极北之地的罕见毒草，被用于战争，曾给北凉造成过不小的麻烦！
她的心猛地一跳。这东西，现在似乎还没被大规模应用？或者说，北凉这边尚未察觉？
她强压下激动，假装对手札很感兴趣，向老吏讨要了去研究。回到房中，她仔细翻阅，连蒙带猜，结合图画，大致推断出这种毒草的生长环境、特性以及简易的解毒方法（图画中也有小人寻找另一种白色苔藓嚼服的画面）。
这是一个重要的信息！必须立刻传递出去！
她再次提笔，字迹因“惊惧”而颤抖：“奴婢噩梦连连！见北地极寒之处，生有妖异紫草，遇雪霜则盛，其毒无形，可溃烂肌肤，污染水源，人畜误食，呕搐而亡……幸有天怜，旁生白苔，可缓解……大凶之兆！望警惕！”
她将手札中的关键图画临摹下来，连同“梦讯”一起紧急送出。
做完这一切，她冷汗涔涔，仿佛虚脱。
她不知道这能否帮助北凉在未来避免一场灾难，但她已经尽力了。
几天后，徐骁亲自召见了她。老人坐在宽大的书案后，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手中拿着的，正是她临摹的那几张纸。
“这梦……做得越来越具体了。”徐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清露低头：“奴婢……奴婢也不知为何会梦到这些，心中惶恐。”
徐骁盯着她看了良久，缓缓道：“北莽极北，确有几个部落擅长使毒。你所梦……并非空穴来风。”他顿了顿，“此事，你立了一功。想要什么赏赐？”
李清露连忙道：“奴婢不敢！能对北凉有益，奴婢心愿已足！”
徐骁挥挥手：“有功必赏。下去吧，库房里新进了几匹江南云锦，自己去挑一匹。”
“谢王爷！”李清露恭敬退下。
走出书房，阳光刺眼。她知道，徐骁并未完全相信她的“梦”，但他选择相信这信息本身的价值。
这就够了。
她抬头望向北方，天际湛蓝，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她知道，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无数暗棋已经落下。
而她，或许是其中最不起眼，却也最意想不到的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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