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死了一人,第三个了。那当官的也不管管?”
“不知道诶,但听说最近京城小王爷要来通县了。”
“你没看那人死的多惨。头发,眉毛,包括那里身上的毛都被剃光了,肚子被活活剖开,所有内脏都被取了出来。脸儿上,肚皮儿上和背儿上,都画满了认不得的符。”
“光听着我就头皮发麻……”
“罢了罢了,又不关咱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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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了,算命了,不准不要钱哦,不准不要钱啊!”通县的一条街上站着一个道士,骨干精瘦,骨节分明,戴着一副眼镜,挺文静的。
有一黑袍男子来到管琉摊前,口型交流。
蒋富贵:“事办完了吗?”
“完了,师傅她老人家好着呢么?”眼前的青年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好着呢,翠花都馒头大了。”
管琉:“好了,先下去吧,免得被人发现。”
蒋富贵:“行,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您老人家慢慢算命。”
管琉:“……”
“滚!”
黑袍男子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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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通县外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坐着十几岁的少年,皮肤白皙,脸上稍有些少年的活泼和放荡无羁。十几出头的年纪,个子还没长开。一头长发披在身后。一身绿袍成的少年更精神,少年的鼻梁比普通汉人高出半截,鼻头被冻的稍有些红。
“刘大人,‘通县抛尸案’是怎么回事?”
“这,启禀小王爷。两月前通县有一农妇死了三天才被人从后院井里发现,已经发臭,但依稀能见身上画着符咒。这里有复写。还有,内脏被人全部掏空,又让人拿线缝住。13日后,又发现一具。是附近的一位书生,这已经是第三起了。”刘淘是位三十岁的青年,做官实在,尽职尽责,深受百姓爱戴。
“他们有没有共同的仇家,或是身上有共同的特征?”
“未曾。这杀手杀人不分男女老少。而这三位逝者的生辰八字出生日期截然不同。”
“这可有些难办了。”
“刘大人。”
“下官在。”
“排查一下三人是否去过同一地方,或是认识同一人。”
“是,小王爷。”
李沐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小田,准备纸笔。这件事,是非得给青姐管了。”
“那符咒,怎么那么像‘五阴借阳’啊,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对,我想起来了。少了‘心’,那张符少了‘心’。‘心’在道术中又写作‘鑫’。金亦为心,生而为人,本就为金,无金便无心。若我没猜错,杀手应该在逆行杀人,阴阳倒转,魂归本体。而这三位逝者命中定有金。那么,下位逝者可确定,‘火’,按照生辰八字的属性来杀人,谬矣。”
三日后
刘淘办事很快,不出几日便带来了消息。
“小王爷,你果真料事如神。三位逝者,都去过一个算命小贩的摊前。但无人知晓那小贩长什么样。对了,小王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只不过用了一点技巧。”
“对了,皇姐那边有消息吗?”
“照这个时日信,也已经到皇城了吧。”
皇城
“公主,京城来信。”
“知道了,先下去吧。”
“云儿的信,出什么事了吗?”
苏怜青拆开信封,一字一字的阅了起来:
青姐,京城通县有一桩命案,杀手已连杀三人,月末此人精通道术,案件棘手,愿皇姐出马。
皇弟沐云
少年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张狂,似乎笔墨都驾照不住他的调皮,但一笔一划写的异常认真。也看出了他在这时的镇定。
苏怜青看后,立刻起身。
“阿芳,备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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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浸透了通县的青石板路,将那几缕飘散在风里的窃窃私语浸得发沉。第三具被剃尽毛发、开膛剜脏的尸身,像一张被胡乱涂抹了符咒的破纸,摊在城隍庙后墙的阴影里,符咒的朱砂混着未干的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腥甜。
管琉收起算命幡时,指尖捻着的三枚铜钱还在发烫。方才蒋富贵那句“翠花的馒头”堵得他喉头发紧——那是曾润养在苗疆的蛊母,此刻竟被师兄挂在嘴边当玩笑,他忽然觉得通县的风里,除了尸臭,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虫振翅声。黑袍消失在巷尾的瞬间,他瞥见对方袖口露出的半截银链,链坠是枚小小的“润”字牌,倒像是师傅亲手打的物件。
李沐云的马车碾过晨霜时,绿袍下摆扫过车壁悬挂的罗盘,指针疯了似的转着圈,最后死死钉在“离”位。他指尖敲着膝盖,将刘淘递来的符咒复本凑到鼻尖——朱砂里掺了尸油,画符的人下笔时手腕抖得厉害,尤其在本该写“鑫”字的位置,硬生生缺了最后一笔,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掐断了手腕。
皇城的琉璃瓦在暮色里浮着金边,苏怜青将信纸按在鎏金烛台上,火苗舔舐着“五阴借阳”四个字,纸灰飘落在她腕间的玉镯上。那是三年前在城郊破庙,沈修雅替她挡下暗箭时,碎裂后又被一片片粘好的玉,此刻竟随着烛火震颤,发出细不可闻的嗡鸣。她忽然想起昨夜修雅送来的字条,只有潦草的三个字:“符有缺”。
三日后的通县码头,一个挑着菜担的农妇突然栽倒在石阶上。围观者惊呼着后退时,有人发现她后颈贴着一张黄符,符中央用鲜血画着个扭曲的“火”字,而那血还在顺着符纹慢慢游走,像有生命般钻进皮肉里。
李沐云赶到时,指尖刚触到那农妇的皮肤,就被烫得缩回手。他望着符上那道刻意补全的“鑫”字,忽然明白李沐云信里说的“逆行”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补全,是有人在故意引导,像牵着线的木偶,一步步把他们往某个局里引。
远处的茶楼二楼,沈修雅收回搭在窗沿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掷出的银针尾端的凉意。她看着李沐云蹲在尸体旁皱眉的模样,转身对身后的黑影道:“告诉皇姐,周煜的‘回魂术’,缺的不是心,是命。”
黑影颔首退下时,她瞥见街对面的算命摊换了个幌子,新写的“铁口直断”四个字,墨汁未干,在风里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