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台上的风带着秋夜的凉意，卷着小语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像无声的安慰，又像细密的针，刺得她皮肤发麻。

她蹲在角落，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动着。吴世勋和郑秀晶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那些“解释”在她听来，更像是欲盖弥彰的借口。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停靠的角落，却没想过那里早已站着别人。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任由委屈和失望像潮水一样将自己淹没。原来被丢下的滋味，无论来自谁，都是一样的疼。

“这里的风，好像有点太凉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带着点迟疑，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小语猛地僵住，慌乱地抬起头，用手背抹掉脸上的眼泪。月光下，一个男生站在不远处，穿着干净的白色毛衣，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眼神清澈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他手里拿着一个画夹，看起来像是来采风的。

男生看到她通红的眼睛，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歉意的表情：“抱歉，我没打扰到你吧？我只是习惯来这里看看夜景，找找灵感。”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没有丝毫侵略性，反而让人莫名地放松下来。

小语摇摇头，低下头继续用袖子擦脸，声音哑得厉害：“没有，你……你随意就好。”

男生没再靠近，只是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坐下，打开画夹翻了翻，又合上，像是在犹豫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语气自然得像在自言自语：“其实我以前也总来这儿哭。”

小语愣住了，抬头看他。

男生笑了笑，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写不出曲子的时候，被老师骂的时候，就躲在这里偷偷哭。后来发现，风一吹，眼泪干得快，好像连难过也跟着淡了点。”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莫名地戳中了小语的心。她看着他，忽然觉得没那么尴尬了，眼泪反而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是不是觉得，好像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男生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理解，“努力了很久，却还是抓不住想抓的东西，那种感觉，确实挺难受的。”

小语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好像……总是选错。”

选了依赖鹿晗，却困在模糊的关系里进退两难；选了靠近吴世勋，却发现对方心里藏着别人。她就像个迷路的小孩，怎么也走不到对的路上。

男生听完，没有急着安慰，只是拿起画夹，翻到其中一页递给她。纸上没有画风景，而是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一行话：“不是路选错了，是花期还没到。”

“我叫张艺兴，学音乐的。”他自我介绍道，语气温和，“有时候写歌就像等花开，明明肥料、水分都给够了，它就是不开，急也没用。但你要是因此就挖掉它，才真的错过了。”

他顿了顿，看着小语迷茫的眼睛，笑了笑：“人也一样啊。现在觉得难，说不定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在此之前，先好好照顾自己，别让眼泪把自己泡坏了。”

他的话像一道暖光，轻轻照亮了小语心里的黑暗。她看着那行字，又看看张艺兴真诚的眼睛，心里的委屈好像真的淡了些。

“谢谢你，张艺兴。”她小声说。

“不客气。”张艺兴收起画夹，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哭够了就回去吧，女孩子熬夜对皮肤不好。”

他的手掌很暖，带着干净的皂角香，让小语想起小时候被鹿晗照顾的感觉，却又多了几分纯粹的善意。她没有躲开，任由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

“对了，”张艺兴像是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以后要是又想来天台吹风，或者……想听我写的半成品曲子，可以找我。有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强。”

小语看着他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愣了一下，随即拿出手机扫了过去。他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星空，简单又干净。

“我叫小语。”她报上自己的名字。

“小语，很好听。”张艺兴笑着点了通过，“那我先下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嗯。”

张艺兴转身离开了天台，脚步轻快，走了几步还回头对她挥了挥手，月光落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小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摸了摸自己被揉过的头发，心里那片紧绷的角落，好像真的松动了。她站起身，走到天台边缘，看着远处万家灯火，深吸了一口气。

风依旧凉，可心里却没那么冷了。

或许张艺兴说得对，她只是在等一个花期。在那之前，她该学着自己站起来，而不是总想着依赖别人。

她拿出手机，看着微信里那个新添加的好友，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了敲，发过去一句：“谢谢你的安慰，晚安。”

很快收到了回复：“晚安，小语。明天会好的。”

小语笑了笑，转身朝天台门口走去。这一次，她的脚步虽然还有些沉重，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