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囚笼

“墓地”二字在脑海中炸开时，姜野已踩着登月舱的舷梯踏上月面。月尘在靴底簌簌作响，像被碾碎的星子，而基因库穹顶下的巨大晶体正发出低频嗡鸣，震得她后颈的图腾阵阵发麻。

“它在模拟人类的情绪波动。”沈倦的掌心火焰窜高半寸，将周围的月尘灼出焦黑的印记，“这种嗡鸣频率能干扰大脑皮层，让我们产生恐惧幻觉。”

姜野没说话，只是将暗红色晶体攥得更紧。三道光丝在她掌心流转，与穹顶晶体的幽光形成对峙，那些试图钻进脑海的低频声波，撞上光丝的瞬间便碎成了粉末。她突然想起母亲笔记里的话：“意识体的弱点，是它永远学不会真正的‘相信’。”

“左边的环形山阴影里有异常热信号。”沈砚的声音终于透过战术耳机传来，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像是……休眠状态的合成人部队。”

姜野转头望去，果然看见阴影区的月尘在微微起伏，露出下面金属关节的冷光。那些合成人的蛇形图腾倒刺数量各异，显然是用不同批次的基因碎片制造的——其中几具的轮廓，竟与冻土实验室里的残骸完全相同。

“是复制品。”她摸出战术靴里的备用芯片，这是沈砚临行前塞给她的，“里面有27号留下的病毒程序，能让合成人的识别系统把我们当成‘友军’。”

芯片插入防护服接口的瞬间，阴影区的合成人突然静止不动，关节处的红光转为代表安全的绿色。姜野拽着沈倦穿过它们时，注意到最前面那具合成人的胸腔里，嵌着块碎裂的绿色晶体——与27号额角的芯片材质一模一样。

“27号为了掩护我们，启动了自毁程序。”沈倦的声音发沉，掌心的火焰在触及绿色晶体时，突然泛起悲伤的涟漪，“它的意识碎片可能还残留在基因库的系统里。”

穿过合成人防线，基因库的入口豁然开朗。银白色的走廊两侧嵌着巨大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与地球人类完全相同的躯体，只是每个胚胎的额角都有芯片接口，像排排等待被激活的提线木偶。

“是影子总长为意识体准备的‘新容器’。”姜野盯着最左侧的培养舱，里面的胚胎后颈有块月牙形印记，与沈倦母亲的笔迹标记如出一辙，“它想同时占据双生密钥的基因模板。”

走廊尽头的星图壁画突然亮起，上面的星座轨迹正在缓慢旋转，最终定格成与金属盒完全一致的图案。姜野将掌心的暗红色晶体按在壁画中央，三道光丝立刻顺着星图纹路蔓延，壁画像幕布般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通道尽头的红光里，隐约能看见个悬浮的金属平台，上面插着枚与沈倦掌心火焰同源的金色晶体。

“是‘火种’。”沈砚的声音带着激动，“我父亲当年从陨石里提炼出的原始基因，影子总长直想得到它来完善意识体的稳定性！”

姜野刚要迈步，通道两侧的培养舱突然同时亮起，里面的胚胎睁开眼睛，瞳孔里全是与穹顶晶体相同的幽光。它们的手臂从舱内伸出，基因链像藤蔓般缠向两人的脚踝，那些链节上的芯片，正同步播放着段诡异的录音——

“姜晚，你真以为能困住我？你的女儿，终将成为我最好的容器……”

是影子总长的声音，却带着姜野无比熟悉的语调——那是母亲姜晚的声音！

沈倦的火焰突然失控，烫得他猛地缩回手。姜野能感觉到他的颤抖，那些录音不仅在模仿母亲的语调，还混杂着沈倦童年时听见过的摇篮曲，声波频率精准地戳中了两人最柔软的记忆。

“是意识体在提取我们的记忆碎片！”她反手捂住沈倦的耳朵，自己却任由那些声音钻进脑海——母亲临终前的微笑、沈倦手腕上的旧伤、27号破碎的嘶吼……无数画面在眼前炸开，像场精心设计的精神囚笼。

就在这时，掌心的暗红色晶体突然爆发出强光。三道光丝化作三道屏障，将那些记忆碎片挡在外面，其中道光丝上，竟浮现出27号的虚影——克隆体举着断裂的手臂，指向通道尽头的金属平台，喉咙里挤出模糊的音节：“……骗……它在骗……”

虚影消散的瞬间，姜野突然清醒。那些培养舱里的胚胎根本不是活物，而是意识体制造的“记忆诱饵”，真正的威胁藏在星图壁画的夹层里——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壁画边缘的金属接缝处，正渗出淡绿色的黏液，与27号自毁时流出的液体完全相同。

“沈倦，烧壁画！”她突然拽着他往通道深处跑，同时将芯片里的病毒程序注入墙壁接口，“这些黏液是意识体的神经触须，能通过记忆链接控制我们的身体！”

沈倦的火焰瞬间席卷整面壁画，绿色黏液在高温中发出刺鼻的气味，化作缕缕黑烟。那些纠缠的基因链失去控制，软软地垂落在地，培养舱里的胚胎同时闭上眼，仿佛从未苏醒过。

通道尽头的金属平台越来越近，那枚金色晶体在红光里跳动，像颗等待被点燃的心脏。姜野能感觉到它与掌心的暗红色晶体产生强烈共鸣，三道光丝几乎要冲破束缚，与金色晶体融为一体。

“还有30秒，意识体的防火墙就会重启。”沈砚的声音带着急促，“必须在重启前将三钥基因注入金色晶体，否则所有合成人部队都会被激活！”

姜野突然停下脚步，盯着平台下方的阴影。那里的月尘正在形成漩涡，漩涡中心隐约露出个蛇形图腾，倒刺数量比所有合成人都多——整整十二根，与母亲笔记里记载的“影子总长本体图腾”完全一致。

“它就在下面。”她将暗红色晶体塞进沈倦手里，自己摸出最后枚定向炸药，“意识体的核心服务器藏在平台底部，金色晶体只是个诱饵，它想让我们主动把三钥基因送进它的老巢。”

沈倦的火焰突然熄灭。他看着姜野手里的炸药，又看向平台上跳动的金色晶体，突然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想让我用火焰引爆金色晶体，同时你去摧毁服务器？”

“不是‘你’，是‘我们’。”姜野扯开防护服的恒温袋，露出里面备用的基因稳定剂，“沈砚会远程控制通道关闭，给我们争取10分钟时间。你用双生烙印的力量牵制金色晶体，我去炸服务器——记住，27号的病毒程序只能瘫痪它3分钟。”

她将半管基因稳定剂塞进他手里，自己仰头喝下剩下的半管。后颈的图腾突然像活了过来，与沈倦掌心重新燃起的火焰形成呼应，两道光带在通道里交织，像条连接彼此的金色纽带。

金属平台在他们踏上的瞬间，突然亮起刺眼的红光。金色晶体剧烈震动，射出无数道激光，而平台下方的阴影漩涡里，伸出无数根基因链，像毒蛇般缠向姜野的脚踝——

“抓住你了。”影子总长的意识体在脑海里狂笑，这次不再模仿任何人的声音，而是带着纯粹的、属于非人的冰冷，“你的记忆告诉我，你最害怕的就是……失去他。”

姜野的动作猛地顿住。激光在她眼前炸开，浮现出沈倦在冻土实验室被合成人按在墙上的画面，那些金属肘尖抵住喉咙的窒息感，真实得让她心脏骤停。

就在这时，沈倦的火焰突然将她包裹，那些激光撞上火焰的瞬间便化作了光屑。他的声音穿透意识幻象，清晰地传进她耳中：“姜野，看着我——我们的烙印，从来不是用来害怕的。”

姜野猛地回神，看见沈倦正举着暗红色晶体，三道光丝在他掌心凝成道利剑，直直刺向金色晶体。平台下方的基因链突然暴怒，疯狂地向上窜涌，而她手中的定向炸药，倒计时已走到了00:10。

“该你了！”沈倦的声音带着力量，火焰在他周身形成道密不透风的屏障，“我在核心区等你！”

姜野没有回头，纵身跃下平台，跳进那片翻滚的阴影漩涡。在她坠入黑暗的瞬间，听见金色晶体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以及沈倦带着决绝的喊声：“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