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重生

皓腕间的金铃乍破清音，将玉倾宫浸在晨光中的寂静击得粉碎。

天欢自贵妃榻上惊起，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轻薄的纱衣已被冷汗浸透。她纤细的指尖下意识地抚向颈间——那里，本该有一道由那个墨河小蚌精桑酒的冰刃留下的致命伤口。

“圣女，您怎么了？”侍女青柠闻声疾步而来，手中捧着的安神茶氤氲着淡淡清香。

天欢的瞳孔骤然收缩，凝视着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容。青柠，她最忠心的侍女，在前世那个血腥的夜晚，为她挡下了冥夜亲信的致命一击。

“今夕是何年？”她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指尖已不自觉掐入掌心。

青柠面露诧异：“回圣女，是天历九千七百三十六年。”

天欢的呼吸为之一窒。这正是父神身陨未久之时，冥夜初入玉倾宫，而那个墨河的小公主，还未曾踏足过上清神域半步。

那时的她，还是高高在上的腾蛇族圣女，是这上清神域最尊贵的女子，而非后来那个为爱癫狂、迷失本心的可怜人。

金铃再响。这溯光铃乃是腾蛇一族圣物，传说能在命劫将至时预警。前世她痴恋冥夜，将此铃弃如敝履，直到魂飞魄散那刻方才醒悟，原来命运早已给过她警示。

天欢缓缓起身，赤足踏上寒玉铺就的地面，刺骨的凉意自足心窜起，真实得令她战栗。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悲剧开始之前。她行至铜镜前，凝视着镜中那张绝美却苍白的容颜。银发如瀑，额间一枚腾蛇状的花钿熠熠生辉，罕见的淡紫色眼眸——这是腾蛇圣女与生俱来的印记。前世，为了讨冥夜欢心，她亲手摘下了这象征身份的额饰，只因他说更爱她黑发的模样。

“备浴。”天欢掀开鲛绡帐幔，转身走向内室。

温泉水汽氤氲升腾，她将整个人浸入洒满月见草的浴池中。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忽然凝聚成画面：前世的自己跪在冥夜脚下，哀求他看一眼濒死的族人；转瞬又化作桑酒手持冰晶，刺向她心口的刹那。

“哗啦”一声，天欢破水而出，眼中血色翻涌。此刻她终于确信，这是父神在天之灵赐予她的第二次生机。

“传令下去，即日起闭宫修炼，任何人不见。”天欢披上玄色祭袍，腰间玉带上缀着的十二枚蛇鳞流转着幽光——这是腾蛇圣女执掌族权的信物。前世，她为了讨好冥夜，竟将这些象征族权的鳞片熔铸成了他冠冕上的点缀。

青柠被圣女周身陡然转变的气势所慑，不由得后退半步。今日的圣女与往日截然不同，那双淡紫色的眸子里，多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穿过九曲回廊，天欢停在“天机阁”前。这是父神留下的藏书禁地，前世她嫌古籍晦涩难懂，三百年未曾踏足。如今指尖轻抚门楣上古老的腾蛇图腾，竟感受到血脉深处的共鸣与震颤。

“开。”她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在石门蛇瞳之上。尘封的石门轰然开启，阁内万千玉简悬浮空中，最中央的青铜匣感应到她的血脉，悄然飘落掌心。

匣中静卧一枚暗紫色宝珠，触之冰凉刺骨。天欢忽然忆起父神临终时塞给她的密语：“玄冥珠现，圣女劫起。”

前世，这枚宝珠被冥夜骗去，成了他修炼途中的垫脚石。此刻，天欢毫不犹豫地将宝珠按在眉心，霎时间紫光大盛，无数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灵台——

她看见洪荒时代，腾蛇族驾驭玄冥真火焚天煮海；看见父神手持战戟，独守天门；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行泣血的字迹上：“圣女觉醒日，玉倾倒悬时”。

“原来如此……”天欢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玄冥珠不仅是传承法器，更记载着腾蛇族失传已久的秘术。她指尖凝聚出一簇幽紫火焰，这是比三昧真火更为霸道的玄冥火种，前世直至身死都未能唤醒的本命真火。

火焰明灭之间，天欢取出了暗格中的山河图。这幅上清神域十二神宫的势力分布图，前世被冥夜用来联合各族打压腾蛇。此刻，她执起朱笔，在“墨河”处重重画下一个决绝的叉。

天欢独自伫立在窗前，望着上清神域终年不散的缥缈云海。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是如何痴恋冥夜，如何为他放弃圣女的尊严，甚至不惜与整个腾蛇一族为敌。而那个男人，却为了一个小蚌精，亲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冥夜，桑酒……”天欢轻声念着这两个刻骨铭心的名字，眼中凝起凛冽的杀意，“这一世，定要你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