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上,气氛凝重。
皓翎王端坐于蟠龙金座,冕旒垂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却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与苍白。他刚刚用尽气力,宣布了御驾亲征,讨伐勾结西炎、屡犯边境的白虎与常曦二部的决定。声音虽竭力维持着平稳,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陛下!三思啊!”老臣颤巍巍出列,话音未落——
只见王座之上,皓翎王身形猛地一晃,仿佛支撑他的某种力量骤然抽离。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按住御案稳住自己,却是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
殷红的血珠溅落在明黄的龙袍前襟,如同雪地中绽开的红梅,刺目惊心。那抹鲜红迅速晕染开来,与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父王!”
一直紧盯着父亲的阿念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再也顾不得什么宫廷礼仪,提着裙摆便冲上了丹墀,在皓翎王彻底软倒前,用力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入手处,是父亲冰冷而微微颤抖的手,以及那透过厚重朝服也能感受到的、异常急促的心跳。
“父王!父王您怎么样?”阿念的声音带着哭腔,抬头厉声喝道,“御医!快传御医!”
朝堂之上,瞬间乱作一团。群臣面色大变,惊惶失措,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御医连滚带爬地赶来,跪在阶下,颤抖着手指搭上皓翎王的手腕。片刻之后,御医的脸色变得比皓翎王还要难看,他收回手,重重叩首,声音带着绝望的惶恐:“陛下……陛下这是忧思过度,积劳成疾,以致气血两亏,心脉受损啊!万望陛下即刻静养,绝不能再操劳国事,尤其……尤其不可再动干戈之念,否则……否则恐伤及根本,龙体堪忧啊!”
御医的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皓翎王靠在阿念怀中,微微喘息着,闻言却虚弱地摆了摆手,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无妨……寡人……还撑得住……白虎、常曦二部,勾结外敌,祸乱边境,屠戮我子民……此等叛逆,必须……即刻征讨,刻不容缓……”
“父王!”阿念看着他强撑的模样,心痛如绞,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然后,她轻轻将皓翎王交给内侍搀扶,自己后退两步,在丹墀之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毅然决然地跪了下来。
“父王!”她再次开口,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清脆与坚定,清晰地回荡在金殿每一个角落,“让女儿代您出征吧!”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王姬殿下!不可啊!”
“战场凶险,岂是女子可去之地?”
“殿下金枝玉叶,万金之躯,怎能亲涉险境?”
质疑与劝阻之声纷至沓来。皓翎王亦是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跪在下方,脊背挺得笔直的女儿,眼中满是心疼与不赞同:“胡闹……念念……你一个女儿家……怎可去那……刀剑无眼的战场……”“女儿虽是女子,却也是皓翎的王姬!”阿念挺直了腰背,仰起头,目光灼灼,如同最璀璨的星辰,没有丝毫退缩,“是父王您,是皓翎的子民,供养我长大!如今国难当头,逆贼猖獗,父王您龙体欠安,女儿岂能安坐于深宫,眼睁睁看着山河破碎,黎民受苦?”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昂,一句比一句坚定:“白虎、常曦二部,背信弃义,勾结西炎叛逆,侵我疆土,杀我子民,此仇不共戴天!女儿虽不通晓兵法韬略,但有蓐收将军这等忠勇良将在侧辅佐,有万千愿意为皓翎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同行!女儿愿以此身,代父出征,誓要扫平叛逆,扬我国威!请父王恩准,让女儿为您分忧,为皓翎而战!”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和勇气,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皓翎王凝视着爱女。他看着那张还带着些许稚气,此刻却写满了坚毅与担当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她母亲当年的影子,也看到了皓翎未来的希望。他久久没有说话,金殿内静得只剩下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良久,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那叹息中,有无奈,有心痛,更有难以言喻的骄傲。
“罢了……”他终于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最终的决断,“蓐收。”
一直沉默立于武官队列之首的蓐收立刻大步出列,单膝跪地,甲胄发出铿锵之声,他抱拳垂首,声音洪亮而沉稳:
“臣在!”
皓翎王的目光转向他,带着君王最后的嘱托与一个父亲最深的忧虑:“王姬……便托付给你了。务必将她……平安带回来。”
蓐收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军人的坚毅与忠诚,他沉声应道,每一个字都如同誓言:
“臣,蓐收,誓死护卫王姬殿下周全!必不负王上所托!”
阿念看着父亲,眼中泪水终于滑落,但那泪水中却带着如释重负和昂扬的斗志。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只是被父王和姐姐庇护在羽翼下的皓翎忆,她是即将踏上征途,为守护家园而战的皓翎王姬。
朝霞透过殿门,映照在她年轻却无比坚定的脸庞上,也照亮了这条注定充满荆棘与血火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