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侍卫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将那个自称“林晚”的庶女从新房里带了出去。
珠翠散落在地面的清脆声响,在祁煜踏出房门后,被厚重的木门彻底隔绝。
他步履沉稳地走在通往书房的回廊上,玄色的衣袍在夜风中纹丝不动,如同他此刻表面平静无波的面容。庭院深深,月光清冷地洒在青石板上,映照着他挺拔却透着孤绝的背影。
处理掉了。
一个微不足道的麻烦。
一个胆敢欺瞒他、用卑贱庶女顶替嫡女的尚书府,他自会清算。至于那个庶女……是死是活,全看她的造化和他一时的兴致。扔进柴房,已是他难得的“仁慈”。
祁煜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掐住那女子下巴时,感受到的肌肤的温热和……那细微的、因极度恐惧而无法抑制的颤抖。很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捏碎。
这本该是令他感到掌控和厌烦的触感。
然而,一种极其怪异、极其陌生的空茫感,却毫无预兆地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
不是愤怒,不是杀意,更非怜悯。
是一种……仿佛心脏被最锋利的冰刃,精准地剜去了一小块的空洞感。
这感觉来得如此突兀,又如此清晰,让祁煜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他微微蹙起剑眉,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怎么回事?
仅仅是因为捏死一只蝼蚁的乐趣被打断了?还是因为那女子最后吐出的、如同梦呓般完全无法理解的疯话?
“设备……兼容性……错误?蓝……蓝牙……协议……未响应?”
这些词语组合荒诞不经,前所未闻,如同天外之音。他确信自己从未在任何典籍、任何人口中听闻过类似的音节。
可就在她濒死挣扎、破碎地吐出这些词时,祁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早已被权谋、鲜血和彻骨寒意冰封的心脏深处,似乎被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
不是疼痛,不是悸动。
更像是一种共振?一种遥远到无法追溯、冰冷到毫无温度,却又无比精准地刺入灵魂缝隙的……共鸣?
荒谬!
祁煜的眼神瞬间冷冽下来,将那丝异样强行压下。
他推开书房沉重的雕花木门,一股熟悉的、带着松墨与陈旧书卷气息的冷冽空气扑面而来。
这里是他处理政务、也是他暂时隔绝外界纷扰的堡垒。烛台上的火光将室内映照得半明半暗,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走到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坐下,习惯性地拿起一份尚未批阅的边关军报。然而,往日能让他瞬间沉入其中的字迹,此刻却显得有些模糊、跳动。
那女子惊恐瞪大的、盈满泪水和绝望的眼睛,那下巴上刺目的淤痕,还有那番令人费解的疯话,如同鬼魅般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更让他烦躁的是,胸腔里那块被挖走的空洞感,非但没有因为回到熟悉的环境而消失,反而愈发清晰地提醒着他某种难以言喻的缺失。
仿佛有什么本该属于他、与他紧密相连的东西,在那个庶女被拖出去的瞬间,被硬生生地剥离了。
留下一个冰冷的、无法填补的缺口,丝丝缕缕地透着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