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烬循声奔至湖边,暮色浸得湖水泛着青灰,湖中央那抹身影,却叫他瞳孔猛地一缩——
灵汐游到湖心,发丝随水流轻晃,大致确定了位置,心下有了数,一拧身便往湖底潜去。
玄烬瞥到灵汐下沉,瞬间绷紧神经,不假思索跃入水中,往湖底中央游去。
灵汐触到湖底,石缝里幽光晃眼,是枚玉佩。她指尖扣进石缝,费力挪开碎石,但缝隙还是很小,灵汐伸手去够,锋利边缘擦过手腕,血珠沁出的刹那,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血液没扩散,全被玉佩“咕嘟”吞了去。
灵汐怔了怔,没工夫细想,刚把玉佩攥在掌心,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玄烬?他怎么来了?
没等灵汐思索完,胳膊上的手突然松了劲,灵汐一惊,他不会是缺氧了吧?
自己本是水系灵植,闭气半日也无妨,不然也不可能孤身一人跳入湖中,可玄烬好像是火系的吧?
不管了,先救命。
顾不上别的,灵汐指腹触到他泛凉的皮肤,双手捧起他脸,唇瓣贴上他的刹那,喉间尝到湖水的咸涩,把胸腔里最后一口清气渡了过去。
渡气时,灵汐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缕气流自齿缝间溢出,贴着相触的唇瓣缓缓注入玄烬的胸腔。他的唇柔软而冰凉,仿佛冬日里一片未曾融化的薄雪,带着几分疏离与冷寂,却又在这一刻因彼此的贴近而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温度。
玄烬只觉唇间传来一阵绵软而温热的触感,那一瞬间,仿佛连思绪都被融化成了虚无,意识随之坠入一片混沌之中。
岸边,月泷攥着裙角急得打转,自己不通水性,下去也是添乱,瞅见呆立的大汉,嗓音都带了颤,
月泷你们还站这儿干嘛?赶快下去救人啊!
两个大汉如离弦之箭,“扑通”一声扎进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东域王听闻异动,率人疾奔而来,衣袂带风。
灵汐拖着玄烬,奋力往上游,水流似无数双拉扯的手,精疲力竭时,两个大汉游来,一人架起一个,三人如挣脱激流束缚的箭,奋力往岸上游 。
三人合力游至岸边,玄烬被拖上岸时,胸腔剧烈起伏,呛出几口水。
月泷扑过去,哭腔里带着颤,
月泷表哥你吓死我了…
灵汐把玉佩藏在沁着冷汗的手心,腕间被石缝划破的伤口,血珠正一滴滴掉落。
玄烬缓过神,第一反应看向灵汐,
玄烬你受伤了?
灵汐望着玄烬眼底的关切,刚想摇头说“没事”,月泷突然拔高声调:
月泷表哥,她一个侍女,你那么关心她干嘛?还亲自下水救她!她就算淹死……
话出口又觉不妥,可满心酸涩实在压不住。
玄烬皱眉看向月泷,灵汐忙打圆场,
灵汐.是我自己下水的,不关旁人的事,这件事是我考虑欠妥。
月泷望着玄烬紧蹙的眉,指尖绞着帕子,声音不自觉放软,带着几分别扭:
月泷好了…先回房换件衣服吧,都湿成这样了。
“是是是,泷儿这话在理!”东域王忙不迭打圆场,眼角笑纹都透着对月泷的纵容。
月泷朝儿,你带她去我房里,再找个魔医为她包扎。
说罢偷偷瞪灵汐一眼,又怕玄烬看见,迅速垂下眼睫。
“是,公主”朝儿躬身应下。
月泷转而望向玄烬,声调柔得能掐出水,
月泷表哥,先委屈你去偏房歇着,我这就差人送新衣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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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汐换了月泷房里素白绫罗裳,魔医捧着金疮药进门时,她正望着铜镜发呆 ——
“姑娘忍一忍。”魔医将药粉洒在伤口上,灵汐却没哼一声,后又在腕间缠上纱布。
待魔医躬身退下,灵汐终于摊开掌心 ——通白玉佩静静躺着,背面刻着一个“烬”字。
灵汐烬…玄烬!
灵汐正好可以送给他作为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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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青瓦檐角悬着铜铃,夜风掠过,“叮铃”轻响像谁在窃窃私语。月泷立在廊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纹。
木门“吱呀”转动,月泷猛地转身。

月泷表哥…
看见玄烬的瞬间,月泷恍惚被钉在原地。她记得,血姬姑姑还在时,玄烬常穿这样明亮的颜色。
一袭月白交领袍作底,素净如晨雾漫过霜枝,外搭的浅蓝大氅如揉碎了春日晴空,薄缎质地泛着柔光,走动间似有粼粼波影流淌,腰间灰带用的是鲛绡,轻软却韧,系成的蝴蝶结松松垮垮,偏添几分随性。
当真是皎皎君子,泽世明珠。
这身衣裳把他衬得清贵又疏朗,像是从水墨长卷里走出来的公子,明明颜色鲜亮,却因剪裁和气质,裹着层温润的疏离,叫人想靠近,又觉该远远望着,才不扰这份皎皎如月华的静。
月泷表哥!这件衣服果然配你。
玄烬垂眸盯着衣袂流转的浅蓝,指尖无意识摩挲大氅暗纹——这纹样,是母尊生前最爱的云纹样式。
从前她总笑说,“我家阿烬穿亮色,才配得上这天地清朗”。
喉间骤然发紧,垂落的手微微发颤,那些被压抑的思念,顺着衣料纹路,漫上眼角眉梢 。
月泷你就应该多尝试尝试其他颜色的衣服,不要总穿玄色。
这时,灵汐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吼!打扮的这么帅!
一眼瞅见玄烬那身浅蓝衣袍,眼睛瞬间亮得像揣了两盏小灯笼,围着玄烬左瞧瞧右瞧瞧,
灵汐这浅蓝大氅一罩,月白袍子一衬,活脱脱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啊!
笑出的小梨涡里都盛着真心实意的欢喜。
月泷咬了咬唇,看着灵汐晃来晃去的影子,轻哼,
月泷你这嘴跟抹了蜜似的,哪是夸衣裳,分明是变着法儿拍马屁。
月泷表哥素来沉稳,哪经得住你这般咋呼,当心他嫌你聒噪。
话里酸溜溜的,眼角却偷瞄着玄烬的反应。
时候不早了,本君该回去了。
月泷表哥,你要不要留下来住两天?
明知他不会留下,还是忍不住出口挽留。
玄烬垂眸,
玄烬-不了,本君还有要事在身。
月泷盯着他广袖边缘,那抹月白在暮色里泛着凉,喉间突然发堵,连应声都带着颤:
月泷那…那好吧。
尾音碎在风里,像她没说出口的“舍不得”。
玄烬和众人作别之后,便带着灵汐离开了。
暮色漫过宫墙,玄烬的广袖被风吹得猎猎响,灵汐哼着小曲儿跟在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