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破晓的晨光中驶入废弃工业区，轮胎碾过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许沉把车停在一栋褪色的红砖厂房前，生锈的厂牌上还能辨认出"红星机械厂"的字样。
"导航显示就是这里。"季临检查着芯片读数，"星尘基地的入口。"
许沉环视四周。这片工业区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杂草从裂缝中疯长，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眶。但某种职业本能让他绷紧了神经——太安静了，连鸟鸣声都听不到。
"有埋伏。"他悄声说，手已经按在枪柄上。
季临点头，指向地面几处不自然的痕迹："车轮印很新，至少三辆车。"
两人默契地分头行动。许沉从侧面的消防梯爬上厂房二楼，季临则利用废弃的管道系统接近正门。透过布满污垢的窗户，许沉看到厂房内部已经被改造成某种临时指挥中心，十几个黑衣人正在调试设备。
不是暗河的人。这些人的装备更精良，动作带着军人的刻板。许沉注意到他们防护服上的标志——双蛇杖环绕的DNA链，这是军方生物实验室的徽章。
"军方的人。"许沉通过骨传导耳机告诉季临，"至少一个小队。"
季临的回应带着电流杂音："找到入口了，在铸造车间地坪下面。但需要双重生物识别。"
许沉缓缓移动位置，寻找最佳狙击点。就在这时，厂房里的军人突然全部立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从阴影中走出，她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眼镜片在昏暗光线下反着冷光。
许沉的呼吸停滞了。即使隔着二十米距离，他也能认出那张脸——林梦博士，星尘计划的首席研究员，也是当年在实验室里给他们注射基因药剂的女人。
"他们知道我们要来。"季临的声音异常平静，"这是个陷阱。"
许沉瞄准林梦的头部："但也是机会。"
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的瞬间，整个厂房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的同时，许沉听到季临急促的警告："后退！"
爆炸声从下方传来，铸造车间的地面塌陷下去。许沉所在的二楼走廊也开始倾斜，他不得不跳向最近的横梁。灰尘和碎屑如雨点般落下，等到视线稍微清晰时，他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塌陷的地面下方不是地基，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银白色的墙壁上布满了蜂巢状的玻璃舱，每个舱里都浸泡着人形生物。在空间中央，有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被绑在椅子上，他的脸...
"那是我？"许沉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不，仔细看有些微差别。那个"许沉"的眼神更空洞，嘴角挂着不自然的微笑。更可怕的是，许沉感到某种诡异的共鸣，仿佛有根无形的线连接着他们。
"克隆体。"季临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脸色苍白地指着另一个方向，"看那边。"
第二个玻璃舱里是"季临"的克隆体，第三个，第四个...整整两排完全相同的面孔，像超市货架上的商品般整齐排列。许沉感到胃部一阵翻搅，他终于明白"冥河计划"的真正含义——不是创造一对完美的杀手，而是批量生产可替代的武器。
林梦博士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空间中回荡："欢迎回家，孩子们。来看看你们的兄弟姐妹。"
许沉举枪射击，但子弹被某种力场挡住。林梦微笑着按下某个按钮，所有玻璃舱同时打开，克隆体们像提线木偶般坐起，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你们的基因是完美的模板。"林梦的声音带着科学家的狂热，"可惜原版总是有太多...情感瑕疵。"
季临突然捂住胸口单膝跪地，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许沉感到同样的剧痛在胸腔炸开，仿佛有只手在捏碎他的心脏。
"镜像痛觉的升级版。"林梦得意地展示平板上的数据，"现在我们可以远程触发你们的神经反应。投降吧，免得受苦。"
许沉艰难地抬头，看到季临正在对他做某个手势——那是他们小时候在实验室发明的暗号，意思是"假装屈服"。他微微点头，松开手中的枪。
"很好。"林梦示意士兵上前铐住他们，"带他们去准备室，终于可以完成最后阶段的同步了。"
许沉和季临被押着穿过地下设施。沿途他们看到更多令人不安的景象：装满器官的培养罐，插满管子的实验体，还有某个房间里正在进行的格斗训练——两个克隆体在互相厮杀，动作和他们完全一致。
准备室里堆满医疗设备。当士兵把许沉绑上手术台时，季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许沉能看出他是真的在恐慌。
"不！不要那个！"季临盯着某台脑部扫描仪喊道，"它会抹除记忆！"
许沉突然明白了。二十年前的记忆缺失不是药物造成的，而是这种机器的杰作。他奋力挣扎，但特制的束缚带越收越紧。
林梦拿着注射器走近："这次会留下战斗本能，只删除那些...多余的情感。"
针尖刺入颈部的瞬间，许沉看到季临眼中闪过某种决绝。然后整个世界开始旋转，记忆像退潮般从脑海中流走。他最后记得的是季临的喊声，和某种玻璃破碎的巨响...
再次醒来时，许沉发现自己躺在废墟中。整个地下设施都在燃烧，克隆体的残肢散落得到处都是。季临趴在不远处，后脑插着几根电极，但还活着。
"你...做了什么？"许沉爬过去问。
季临虚弱地抬起手，指向爆炸的中心点。林梦博士被压在倒塌的设备下，已经没了呼吸。她手里的平板电脑还在工作，屏幕上显示着最后传输出去的数据：
【镜像共生体进入最终阶段：情感共鸣突破物理限制】
许沉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情绪波动——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季临的。那种混合着恐惧、释然和某种说不清的悲伤的情绪，像潮水般冲刷着他的意识。他本能地伸手握住季临的手，两人的伤口接触时，奇异的温暖在全身蔓延。
"我们得离开这里。"许沉搀扶起季临，"军方很快就会派增援。"
季临指向某个尚未完全坍塌的通道："那里...有交通工具..."
通道尽头是个隐蔽的机库，里面停着架垂直起降飞行器。当许沉把季临安置在副驾驶座时，发现座椅上刻着两行小字：
【给我们的孩子——许卫国 & 季峰】
许沉抚摸着那些刻痕，记忆的迷雾中突然透出一丝光亮。他想起某个夜晚，父亲和季峰叔叔在车库秘密改装这架飞行器，说这是"给孩子们准备的礼物"。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季临轻声说，"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需要逃生工具。"
飞行器升空时，下方的工业区已经变成火海。许沉设定好自动驾驶，转头看向季临。月光从舷窗照进来，勾勒出他们相似的侧脸轮廓。
"现在去哪？"季临问。
许沉默默调出导航仪。屏幕上的坐标不是任何安全屋或城市，而是片遥远的雪山——那是父亲日记最后提到的"净土"，星尘计划唯一没有污染的地方。
飞行器穿过云层，下方是沉睡的大地。许沉突然感到季临的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温度透过手套传来。没有言语，但某种比语言更深刻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
他们是实验品，是武器，是叛徒。但此刻，在万米高空的寂静中，他们只是两个终于找到彼此的人。而某种沉睡多年的情感，正像种子般在废墟中悄然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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