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走下竞技场的台阶时，霍雨浩的指尖还残留着挥拳时的麻意。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却驱不散眉宇间那丝未散的戾气，刚才一拳轰碎幽冥白虎的画面还在脑海里盘旋，戴华斌蜷缩的身影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王秋儿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侧，赤金色的魂力在指尖若隐若现，显然是在留意他的状态。她看着霍雨浩紧抿的嘴角，还有那依旧微微颤抖的右手，忽然停下脚步。

“霍雨浩。”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块温润的玉，轻轻敲在霍雨浩紧绷的神经上。

霍雨浩侧头看她，眼底还残留着战斗时的冷意，像结了层薄冰。

没等他开口，王秋儿忽然伸出手，五指轻轻张开，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的掌心带着常年修炼留下的薄茧，却异常温暖。那点暖意顺着皮肤传来，像春日融雪般，一点点渗进霍雨浩紧绷的肌理里。

霍雨浩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王秋儿轻轻按住了。

“别绷着了。”她的指尖摩挲着他拳头上尚未完全散去的魂力痕迹，声音放得更柔，“都结束了。”

就在掌心相触的瞬间，霍雨浩脑海里翻腾的戾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抚平了。刚才的愤怒、仇恨，还有那股近乎失控的破坏欲，都随着那点暖意缓缓沉淀下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王秋儿的魂力顺着掌心传来，温和地梳理着他体内躁动的魂力，像溪水流过卵石滩，带走了所有尖锐的棱角。

（秋儿……）霍雨浩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那只总是凝聚着黄金龙拳的手，此刻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精神之海内，天梦冰蚕的声音带着点促狭：“哎呀呀，小浩浩脸红了哦。”

冰帝轻哼一声，语气却缓和了不少：“这丫头……倒是比我们会安慰人。”

林渊靠在冰柱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总算没白疼她。”

霍雨浩的耳根悄悄泛起红意，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他能闻到王秋儿发间淡淡的草木清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驱散了竞技场里残留的血腥味。

“刚才……”他想说点什么，比如解释自己不是故意下那么重的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王秋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摇了摇头：“不用解释。对付那种人，就该那样。”她顿了顿，补充道，“但别让仇恨缠上你，不值得。”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像极北之地的冰湖，能映照出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霍雨浩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心里那点别扭和烦躁都烟消云散了。他反手握紧了王秋儿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无比安心。

“我知道。”他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谢谢你，秋儿。”

王秋儿的脸颊微微泛红，却没有抽回手，只是别过头看向别处，耳根的红晕却暴露了她的心思。（这家伙……总算正常了。）

不远处的王东和萧潇看着这一幕，都识趣地放慢了脚步。

王东用胳膊肘碰了碰萧潇，挤眉弄眼：“你看他们俩。”

萧潇捂着嘴偷笑，小声音像只偷糖的松鼠：“秋儿姐对班长真好。”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队友。”王东扬起下巴，心里却有点感慨——刚才那个眼神冰冷的霍雨浩，和现在这个握着王秋儿的手、眉眼温和的少年，简直像两个人。

走到竞技场出口时，王秋儿才轻轻抽回手，指尖的温度却仿佛还留在霍雨浩的掌心。

“回去吧，该好好休息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

霍雨浩点点头，看着她转身时发梢扬起的弧度，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霍雨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王秋儿的温度。他忽然觉得，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胜利，都不如此刻这点温暖来得真切。

那些积压在心底的仇恨，像是被这只手轻轻拂去了尘埃，虽然还在，却不再那么尖锐刺骨了。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王秋儿的脚步，心里一片清明。

或许，比起沉溺于过去的仇恨，珍惜眼前这些人，才是更重要的事。

走廊尽头的风带着花香吹进来，拂过少年少女的发梢，将那些尚未说出口的话语，都藏进了明媚的阳光里。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四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萧潇攥着衣角，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班长，你跟那个戴华斌……是不是有很大的仇啊？”

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点怯意，偷偷瞟了眼霍雨浩的侧脸。刚才在场上，他眼里那股子戾气太吓人了，尤其是最后那几拳几脚，简直像是要把人往死里揍。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声凄厉的惨叫，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打寒颤。

霍雨浩的脚步顿了顿，没立刻回答。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以前在公爵府，他总欺负我和我娘。”他说得很简略，却足够让萧潇明白——那不是普通的同学矛盾，是积了很多年的怨。

萧潇恍然大悟，又有点心疼：“难怪你下手那么狠……换作是我，可能也会生气。”她顿了顿，小声补充，“刚才你那样子，我都有点怕……怕你杀疯了连我们都打。”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有点僵。王东赶紧打圆场：“嗨，萧潇你想啥呢？雨浩怎么可能打我们？”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其实也有点嘀咕。刚才霍雨浩瞪着幽冥白虎的眼神，确实像变了个人。

霍雨浩听到“杀疯了”三个字，心里微微一刺。他侧头看向萧潇，眼神里带着点歉意：“抱歉，刚才没控制好情绪。”

“跟我们道歉干啥。”王东侧过头，看着他认真道，“换成是我，有人那么欺负我家人，我下手肯定比你还狠。”

萧潇点点头，又把好奇的目光投向王秋儿，眼睛亮晶晶的：“不过秋儿姐，你也太厉害了吧！刚才你一握住班长的手，他那股疯劲儿一下子就没了，跟变魔术似的。”

这话正好问到了王东的痒处，他立刻凑过来：“对啊秋儿，你那招到底是啥门道？我跟他认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谁能让他瞬间冷静下来的。”

王秋儿的脸颊忽然有点发烫，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避开两人的目光：“没什么，就是……看他当时太激动了。”

她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不是这么回事。刚才握住霍雨浩手的瞬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还有体内乱撞的魂力——那是情绪失控的征兆。她当时什么都没想，就觉得不能让他再这么下去，否则只会伤到自己。

没想到掌心相触的瞬间，霍雨浩的魂力竟然顺着她的手臂流过来，像找到了宣泄口似的，渐渐平稳下来。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精神力的波动，从狂暴的漩涡变成了平静的湖面。

（大概是……我们的魂力比较合吧。）王秋儿在心里找了个理由，却忍不住想起刚才霍雨浩反反握住她的力度，不算重，却带着种让人安心的依赖。

霍雨浩听着两人的议论，心里也有些异样。他不是没发过脾气，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几乎要被恨意吞噬。可王秋儿的手一握上来，那股温暖顺着掌心传来，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心头的火，理智一下子就回来了。

他侧头看了眼王秋儿，她正望着路边的野花，耳根微微泛红。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看着格外顺眼。

“可能是……秋儿的魂力比较特殊吧。”霍雨浩找了个模糊的解释，心里却清楚，不止是魂力的事。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的不只是温暖，还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好像只要她在身边，再失控的情绪都能稳住。

萧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就是很厉害啦！秋儿姐你简直是班长的克星！”

“克星”两个字让王秋儿的脸更红了，她瞪了萧潇一眼：“小孩子家别乱说。”

“我才没乱说呢！”萧潇不服气地小声嘟囔，“刚才你握他手的时候，他脸都红了……”

王东在一旁哈哈大笑：“对对对，我也看见了！跟个熟透的苹果似的！”

霍雨浩的耳根瞬间热了起来，赶紧加快脚步：“别瞎扯了，快回宿舍了。”

王秋儿也跟着加快脚步，落后他小半步，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脖颈，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夕阳渐渐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四个人的影子又凑到了一起，叽叽喳喳的笑声被风吹得很远。刚才赛场上的戾气和沉重，好像都被这温暖的暮色冲淡了。

霍雨浩走在最前面，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三个伙伴的打闹声，还有王秋儿偶尔响起的清冷笑声。他忽然觉得，比起报了仇的痛快，这种吵吵闹闹的温暖，好像更让人踏实。

他悄悄回头看了眼，王秋儿正好抬起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又像触电似的赶紧移开。

（这家伙……）

（笨蛋……）

两人心里同时闪过一个词，脸上都泛起了不易察觉的红晕。

路边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像是在为这有点微妙的气氛，轻轻鼓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