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冬晨偶寄

初冬的晨光，透过高层公寓落地窗的白色纱帘，变得朦胧而温柔，在深色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以及一种奇异的、混合着雪松木质香与咖啡清冽的安宁气息。

江易然先醒了过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感受到的是怀中温软的重量和均匀清浅的呼吸。她微微低头，下巴轻蹭过南月笙柔软的发顶，那缕熟悉的、带着点微凉苦意的草本洗发水香气便盈满鼻尖。南月笙背对着她，蜷缩在她怀里，睡得很沉。墨绿色的真丝睡裙肩带滑落了一边，露出光滑白皙的肩头和一抹精致的锁骨线条。湖青色的耳坠早已取下，那处耳垂柔软地贴合在枕上，看得江易然心尖发软。

她们休假了。这是难得同步挤出的三天空白，没有任何行程，没有任何不得不处理的邮件。窗外是滨城冬日常见的灰白天空，但室内暖融如春。

江易然没有动，只是收紧了环在南月笙腰间的手臂，将脸更深地埋进她带着香气的发丝里，贪恋着这片刻的温存与静谧。掌下隔着薄薄的真丝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南月笙腰肢纤细柔韧的曲线和温热的体温。一种饱胀的、近乎酸涩的幸福感，无声地填满了胸腔。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睡意的鼻音。南月笙缓缓睁开眼，睫毛颤了颤，适应着晨光。她似乎一时没完全清醒，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更紧地贴近身后温暖的热源。

“醒了？”江易然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南月笙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慵懒得像只餍足的猫。她翻过身，面对面地窝进江易然怀里，眼睛半眯着，显然还没打算彻底离开梦境。她的额头自然地抵着江易然的下颌，呼吸温热地拂过江易然的脖颈。

“几点了？”她含糊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江易然胸前的睡衣布料。

江易然抬眼瞥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刚过九点。还早。”她的手滑到南月笙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像在安抚一个赖床的孩子，“饿不饿？”

南月笙摇摇头，脸颊在她肩窝处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似乎又想睡去。阳光透过纱帘，照亮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放松的眉眼，褪去了平日里的沉静疏离，显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柔软。

江易然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不忍心吵她，便也闭上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慵懒晨光。两人交颈而卧，呼吸交融，共享着同一床羽绒被下的暖意和宁静。

又过了约莫半小时，南月笙才似乎真正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眸子里已恢复了平日的清亮，只是还蒙着一层水汽般的朦胧。她微微撑起身，低头看着江易然。

“还是起来了，”她声音清醒了些，带着点笑意，“说好今天我给你做早餐的。”

江易然笑着松开她：“期待南老板的手艺。”

南月笙下了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墨绿色的睡裙裙摆拂过脚踝。她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了纱帘。更多明亮的灰白的天光涌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

江易然也坐起身，靠在床头，看着南月笙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区域。她看着南月笙熟练地打开咖啡机，从柜子里取出豆罐，又打开冰箱拿出鸡蛋和牛奶。她的动作流畅而从容，带着一种居家的、令人心安的美感。阳光勾勒着她纤细的侧影和微微挽起的袖口下那段白皙的小臂。

咖啡机开始低沉地轰鸣，浓郁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平底锅里煎蛋发出滋滋的悦耳声响，伴随着烤面包机弹出的清脆叮咚。

江易然没有过去帮忙，只是安静地看着。这幅景象，比任何商业蓝图或财务报表都更让她感到满足和平静。这是她用无数个加班夜晚和空中飞人般的行程换来的，弥足珍贵。

早餐很快端上了小餐桌：两杯香气扑鼻的手冲咖啡（用的正是那支叫“秋籁”的豆子），金黄的太阳蛋，烤得恰到好处的全麦吐司，还有一小碟南月笙自己腌制的爽口酱菜。

两人对面坐下。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安静地享用着简单的食物。偶尔眼神交汇，便相视一笑，空气中流淌着无需言说的默契。

“下午做什么？”江易然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问道。假期才刚开始，时间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等待着她们共同规划。

南月笙正用指尖沾了点清水，去擦桌面上不小心滴落的咖啡渍。闻言抬起头，想了想：“上次你说想看的那个艺术纪录片，资源找到了。或者……”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我们可以试试你买回来的那套‘金风玉露’眼影盘？有几个偏光色，我还没想好日常怎么搭配。”

她的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天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两个平等的选项。但江易然瞬间捕捉到了那潜藏的、只有她们才懂的亲密邀约。试色？在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只属于她们的冬日下午？这意味着漫长的、指尖轻柔触碰眼睑的时光，意味着极近的距离和交错的呼吸，意味着可能不止于试色的、更慵懒温存的后续。

江易然的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她伸手，越过餐桌，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南月笙还沾着水珠的手指。

“好啊。”她看着南月笙，眼神明亮，声音温柔而笃定，“我们先看纪录片，然后……你再慢慢教我，怎么用那盘‘金风玉露’。”

窗外的天空依旧是一片宁静的灰白，冬日的寒风被牢牢隔绝在窗外。室内，咖啡的余香未散，阳光缓慢地移动着光斑，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温柔地包裹着这方寸天地里的两个人。

她们的故事仍在继续，在这些平凡琐碎、无需记录的晨昏日常里，静静地流淌，发酵出独属于她们的、温暖而醇厚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