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在尖锐的耳鸣声中醒来。
柏油路面冰冷的触感透过衬衫渗入脊背,他下意识摸向刺痛的眼皮,指尖触到某种粘稠的液体。借着路灯昏黄的光,他看到指腹上沾着的不是血,而是一种散发着腐味的青黑色黏液。
"这是......"
手机屏幕的亮光突然刺入瞳孔,沈林猛地闭眼,却发现自己的左眼竟然能穿透眼皮直接看到外界——泛着幽绿的视野里,柏油路缝隙间爬满头发丝般的黑色菌丝,它们正随着自己的呼吸节奏蠕动。
更恐怖的是,在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尽头,此刻正站着十几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它们没有五官,整张脸只有用红线缝出的上扬嘴角,和殡仪馆里那些尸体一模一样。
沈林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转身撞进一条狭窄的老街。青石板路两侧是上世纪风格的老式骑楼,所有店铺都紧闭着卷帘门,唯独尽头有家亮着猩红灯光的小店。
店门悬挂的铜铃在无风状态下突然作响。沈林冲进店内,迎面撞上一个挂着铜钱面罩的佝偻身影。
"活人的味道。"面罩下传出砂纸摩擦般的嗓音,"还带着阴尸的标记。"
沈林这才看清,老人脸上根本不是面罩,而是用红绳串起的七枚清代铜钱,正好封住眼鼻口耳七个孔窍。店铺四壁摆满古怪物件:泡着胎儿标本的玻璃罐、刻满符咒的罗盘,还有一尊掌心朝上的断臂佛像,佛掌中堆着几十部老式手机。
"您、您能看到那些东西?"沈林指着街道方向,却发现窗外根本没有人影。
老人用长满尸斑的手从柜台下摸出个生锈的铁盒:"1987年,你祖父在我这里当了半副肝,换走一把钥匙。"铁盒开启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盒子里躺着一把三寸长的青铜钥匙,匙柄雕刻着扭曲的人脸,匙身布满暗红色锈迹。沈林刚触到钥匙,左眼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绿色视野中,钥匙正在疯狂吞噬那些附着在他身上的黑色菌丝。
"这是..."
"能打开'门'的东西。"老人突然扯断一枚封嘴的铜钱,"当然,也能暂时关上某些不该开的东西。"
话音未落,店铺玻璃突然炸裂。沈林回头看见一只青灰色的手正从窗外伸进来,手腕上还系着写有他生辰八字的红绳。更可怕的是,整条街道的阴影里正不断浮现出相同的笑脸。
老人猛地将钥匙按在沈林左眼上:"看着它!记住死亡的样子!"
剧痛中,沈林的视网膜上烙下一个画面:筒子楼404室,一具坐在梳妆台前的无皮女尸正在往自己血肉模糊的脸上涂抹腮红。
"带上钥匙,去那里做个了断。"老人一脚把他踹出后门,"记住,别让它的手碰到你的——"
卷帘门轰然坠落,切断了下半句话。沈林攥紧钥匙狂奔,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咯咯"笑声。钥匙在掌心发烫,左眼的绿色视野里,前方两百米处的旧筒子楼正散发着浓墨般的黑气。
4号楼404室
生锈的铁门把手在触碰瞬间就碎成了渣。沈林用肩膀撞开门,腐臭的空气里飘着熟悉的化妆品味道——和他每天在殡仪馆用的廉价腮红一个牌子。
梳妆台前的背影缓缓转头,沈林终于看清了无皮女尸的全貌:她全身肌肉组织裸露在外,手指骨节却涂着鲜红的指甲油。没有嘴唇的口腔一张一合,发出殡仪馆里那个女声:
"沈化妆师,来帮我笑一个吧?"
沈林倒退着撞上墙壁,钥匙尖端突然刺破掌心。鲜血滴落的刹那,女尸发出尖叫,梳妆镜里竟同时映出十几个不同的她——有溺水的、上吊的、割腕的,全都是相同样貌的女性尸体。
"原来你不是一具尸体......"沈林突然明白了,"你是所有死在404室的人!"
女尸的脊椎像蜈蚣般节节隆起,天花板开始滴落黑血。沈林冲向梳妆台,用钥匙狠狠扎向镜子。玻璃碎裂声中,无数苍白的手臂从镜框里伸出抓挠,钥匙上的锈迹突然泛出暗光,那些手臂顿时如遭雷击般缩回。
但真正的危机来自背后。沈林转身时,女尸的指甲已经抵到他眼球前不到三厘米。千钧一发之际,左眼的绿色视野自动聚焦到女尸胸口——在那团模糊的血肉中,竟嵌着半块熟悉的铜钱。
沈林福至心灵地举起钥匙,对着铜钱位置猛刺下去。
"叮!"
金属碰撞声中,女尸如遭雷击。沈林看到无数记忆碎片顺着钥匙涌入大脑:1983年跳楼的女工、1991年服毒的主妇、2015年被家暴致死的女孩......她们全都死在这间屋子,怨念被某种力量糅合成这个"笑面尸"。
钥匙突然变得滚烫,女尸胸口铜钱应声而碎。就在她形体开始崩溃的瞬间,沈林左眼突然看到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暴雨夜的老街,祖父把哭喊的红雨衣女孩推进古董店,转身对黑暗中说:"沈家的债,到此为止。"
幻象消散时,404室只剩满地黑灰。沈林瘫坐在地,发现钥匙上的锈迹褪去少许,露出底下暗藏的铭文:"癸亥年制,可开阴阳"。
窗外传来救护车鸣笛声,沈林摸出手机,发现日期竟然还停留在他遭遇灵异事件的当晚。只有左眼残留的灼痛感和掌心的钥匙,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他最后看了眼梳妆台,碎镜里自己的倒影嘴角正不受控制地上扬,和那些尸体一模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