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万千银鞭抽打着黑沉沉的天幕,瓦片炸开的雨珠汇成喧嚣的瀑布,将夜色搅成墨汁翻涌的漩涡。沈断贴着湿滑冰冷的飞檐疾行,玄衣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如同夜色本身在暴怒。腰间“惊鹊”剑鞘上缠绕的银丝在惨白雷光映照下,泛起一线线冷冽的寒芒,仿佛毒蛇吐信。
剑光乍起时,分舵主正就着摇曳欲灭的烛火,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杆紫铜烟枪。沈断自天而降的身影撕裂雨幕,剑尖挟裹着雨滴与杀意,精准无误地点在对方凸起的喉结上。一点殷红顺着剑身繁复的缠纹蜿蜒而下,在密集的雨点撞击中炸开细小的、带着腥甜气息的雾。分舵主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响,枯瘦如鹰爪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剑刃,滚烫的血顺着他指甲缝滴落在沈断冰凉的手背上:“萧氏焰纹箭…已瞄准沈家最后…”话音未落,沈断手腕猛地一旋抽剑,温热的血箭瞬间喷射,溅上他紧绷的下颌,在冰冷的雨水中晕开一片不祥的暗红。
沈断单膝跪在泥泞中,匕首寒光一闪,利落地划开尸体湿透的衣襟。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那枚温润玉佩的刹那,三道乌芒撕裂雨帘,破空尖啸而来!淬毒乌梭泛着幽蓝的死亡光泽,沈断旋身挥剑,动作快如鬼魅,带起的衣袂如巨大的黑翼在雨中怒张,两枚乌梭被斩断,叮当落地。第三枚却诡异地擦着剑冰冷的剑脊,“噗”地一声没入左肩胛骨,腐骨蚀髓的剧痛瞬间如毒藤般蔓延全身。他踉跄着撞断腐朽的栏杆,身体失控下坠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惊鸿一瞥檐角——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黑影,轮廓竟酷似自家长老!
毒藤刮过脸颊带来刺骨的痛楚,沈断在眩晕中听见沉重的锁链破空声。冰冷的玄铁链如灵蛇般缠住他劲瘦的腰际,链头那狰狞的鹰喙“咔哒”一声,精准地扣入他腰间的暗环。他艰难抬头,只见倒悬的黑影单脚勾着湿漉漉的毒藤,泥浆正顺着那张冰冷面具的边缘滴落。毒发的眩晕中,沈断死死盯住那人后颈——一片鲜红如烙铁灼印的火焰状胎记,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刺眼。铁链猛地收紧,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拖拽向前,狠狠撞进一片混着血腥与奇异檀香气的衣襟里。
“别睡!”沈断在撕心裂肺的剧痛中被粗暴拽醒,发现自己躺在湿冷的毒藤洞深处。黑影毫不留情地撕下他染血的左袖,剜肉取镖的动作快、准、狠,利落得近乎残忍,每一次刀锋刮过骨头都带来新的战栗。沈断望着自己迅速发黑的手臂,喉间溢出低哑的轻笑:“无药可解。”回应他的并非言语,而是冰凉的金属触感——黑影割开自己手腕,带着滚烫体温的鲜血被强行灌入他口中:“咽下去!”浓烈的血腥味冲喉而入的瞬间,沈断恍惚看见父亲临终前同样苍白的脸,意识模糊中,他无意识地咬住自己腕间的伤口,尝到更浓烈腥甜的滋味。
洞中微弱的火光摇曳不定,恰好映亮了黑影后颈那片火焰胎记。沈断死死盯着那抹诡异的红,突然想起长老书房深处那个落满灰尘的、刻着火焰纹路的箭匣。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黑影毫不犹豫捏碎一枚药丸,诡异的紫烟混着浓郁的檀香瞬间弥开来,充斥整个洞穴。沈断挣扎着伸手去抓那模糊的身影,指尖只触到半块染血的、边缘锋利的漕船玉佩,上面复杂的纹路深深割进他的掌心。
暴雨的喧嚣声中,一声阴冷如毒蛇钻入耳道的狞笑传来:“明日此时,烧洞熏鼠!”沈断用尽最后力气攥紧那半块玉佩,在血腥与檀香的诡异交织中,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洞外,一道撕裂天地的惊雷炸响,他没看见,滂沱大雨中,另一道火焰胎记一闪而逝——这一次,是在那缠住他腰身的玄铁链、雕着鹰喙的冰冷链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