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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港双城,权欲倾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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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香港赛马会马球场上。
草皮修剪得一丝不苟,空气中混合着青草、皮革和淡淡香槟的气息。一年一度的慈善马球赛是社会名流与财富新贵的重要社交场。
沈诺戴着一顶宽檐白纱帽,身着米白色斜纹软呢骑装风格套裙,坐在遮阳棚下的贵宾席,手边放着一杯几乎未动的玫瑰气泡水。
她目光追随着场上激烈的角逐,看似专注,实则余光始终锁定着那名身着深蓝色骑手服、驾驭一匹纯黑色阿根廷马的身影。
严浩翔。
他执缰控马的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完全看不出几日前还需倚仗手杖。每一次挥杆击球,手臂肌肉线条绷紧,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与控制力。
阳光勾勒出他头盔下凌厉的下颌线,汗水沿着颈侧滑落,没入骑手服的领口。
他与一位澳洲矿业大亨组成一队,攻势凌厉,配合默契。
在一次漂亮的拦截后,他策马回旋,马蹄扬起草屑,隔着大半个场地,目光精准地投向贵宾席,与沈诺的视线短暂相撞。
没有停顿,没有示意,他立刻驱马转身,投入下一次进攻。仿佛那一眼只是无意间的扫视。
沈诺“漂亮的防守反击,不是吗?”
身旁一位世交叔父笑着点评。
沈诺端起气泡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舒缓了喉咙些微的干涩。
沈诺“米多斯先生的击球角度更刁钻。”
她客观地评价了严浩翔的对手,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偏好。
严浩翔所在的队伍毫无悬念地获胜。颁奖仪式简单而隆重。
他摘下头盔,黑发被汗水浸湿,几缕散落在额前,平添了几分不羁。他与队友握手,接过奖杯,面对镜头露出得体而疏离的微笑。侍者端上香槟。
严浩翔拿起一杯,却没有与身旁的人庆祝,而是径直朝着贵宾席走来。
人群自然地向两侧分开一条通路。他在沈诺面前一步之遥处站定,微微颔首,将手中的香槟杯递向她。
金色的酒液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严浩翔“胜利的荣誉,理应属于最耀眼的女士。”
他的声音因刚刚的运动而略带沙哑,气息却依旧平稳。举动大胆却依旧包裹在绅士风度的外壳之下。
无数目光聚焦于此。沈诺能感受到周围瞬间升高的好奇与探究。
她站起身,白色纱帽的阴影投在她精致的下颌上。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微微一笑,从身旁侍者的托盘中另取了一杯香槟。
沈诺“恭喜严总。”
她用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他悬在空中的杯壁,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沈诺“这份荣誉属于你和你的队友,我岂能掠美?”
她巧妙地化解了他的“殊荣”,将焦点重新引回赛场,动作优雅自然,无可指摘。两人各自饮了一口杯中酒,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
严浩翔“沈小姐总是如此客气。”
严浩翔的目光落在她握着杯子的手上,那里戴着一条极细的白金手链,链坠是一枚小巧的、含苞待放的玫瑰。
严浩翔“就像这枚玫瑰,美丽却不容轻易采撷。”
他的比喻带着欣赏,也带着试探。沈诺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
沈诺“严总过誉了。玫瑰带刺,不过是为了在风雨中存续罢了。”
沈诺“毕竟,不是所有温室,都适合娇贵的花朵。”
她暗示着沈家内部的暗流涌动,也点明了自己并非需要庇护的菟丝花。严浩翔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激赏,旋即被更深沉的情绪取代。
严浩翔“或许……”
他稍稍倾身,声音压低,仅容两人听见,
严浩翔“有的温室,恰恰需要带刺的玫瑰来增添生机。”
他说完,便后退一步,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向她举杯致意,随后转身融入前来道贺的人群中。
沈诺站在原地,指尖微微摩挲着冰凉的杯壁。他话语里的暗示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留下难以言喻的痒意。
赛后,沈诺以整理妆容为由,走向相对安静的女宾休息区廊道。她知道,男宾更衣室的出口在另一侧,但有一条员工通道与此处相连。
果然,不过片刻,熟悉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刚沐浴过的湿润水汽和清爽的皂荚香气,取代了之前的汗水与皮革味。
她没有回头,对着廊壁上一幅仿莫奈的《睡莲》驻足欣赏。
严浩翔在她身旁停下,换了身干净的浅灰色羊绒针织衫和长裤,柔和了他赛场上的锐利,却依旧挺拔夺目。他手中拿着一个冰袋,正敷在右手手腕上。
沈诺“旧伤?”
沈诺的目光从画作移向他敷着冰袋的手腕,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客套关心。
严浩翔“一点小麻烦。”
严浩翔语气平淡。
严浩翔“比不上沈小姐即将面对的麻烦。”
沈诺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严浩翔“你叔父的助理,刚才在马会董事办公室待了半小时。”
他调整了一下冰袋的位置。
严浩翔“议题是关于下季度会员资格审议……以及,联名推荐人的必要性。”
沈诺的心微微一沉。香港赛马会的会员资格是顶级社交圈的敲门砖,也是许多重要信息的交流场所。
若沈慎在此刻发难,质疑她的资格或要求增加联名推荐人,无疑是在公开削弱她的社会地位与信誉。
沈诺“多谢提醒。”
沈诺神色不变。
沈诺“看来我需要尽快拜访几位叔伯了。”
严浩翔“或许……”
严浩翔看着她,目光深沉。
严浩翔“你可以有一个现成的、分量足够的联名推荐人。”
他指的是他自己。
由他出面联名推荐,足以打消所有质疑。但这意味着,在公众视野里,他们的关系将更进一步绑定。
沈诺沉默了片刻。廊道尽头传来人声。
沈诺“不劳严总费心。”
她最终开口,声音冷静。
沈诺“一朵带刺的玫瑰,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土壤生根。”
她拒绝了他的庇护,选择独自面对。严浩翔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情绪。
严浩翔“那我拭目以待。”
他颔首,拿着冰袋,转身从另一侧通道离开。
沈诺依旧站在原地,看着画中朦胧的睡莲。阳光透过廊窗,在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她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腕间的玫瑰链坠。冰凉的金属触感,提醒着她刚刚拒绝了一次看似诱人的庇护,也避开了一个可能更加危险的温柔陷阱。
马球会的阳光依旧明媚,香槟气泡仍在杯中升腾。但绅士与名媛之间的法则,从来都不只在绿茵场之上。
他们的博弈,在每一次举杯、每一个眼神、每一句机锋里,无声而持续地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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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焚城的火,我们是持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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