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的公寓很小,厨房和客厅只隔着一道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门。天狼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耳边是锅铲翻炒的声响,油星溅起的滋滋声,还有梅偶尔的轻哼——她做饭时总喜欢哼些不成调的曲子,像是某种无意识的习惯。
屏幕上是一篇未完成的量子力学论文,标题下方赫然写着梅的名字。天狼滚动鼠标,草草扫过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推导过程。梅的字迹工整,逻辑缜密,但有几处计算略显繁琐,像是为了迁就某种学术规范而刻意绕了远路。
(这里可以用更简洁的路径……)
她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厨房。梅的背影在玻璃后晃动,发梢随着切菜的动作轻轻摇晃,围裙的系带在腰后打了个松散的结。
(她太忙了……)
天狼的指尖落在键盘上,开始修改。
论文改到第三页时,手机突然在桌面上震动起来。
「发件人:亲爱的梅比乌斯博士」
天狼的指尖僵在半空。
(她怎么会……)
短信内容很简短:
「最近过得怎么样?」
天狼盯着这行字,喉咙发紧。她缓慢地敲下回复:
「还好。」
发送后,她立刻锁上屏幕,仿佛这样就能切断联系。但手机很快又震动了。
「‘还好’是什么意思?具体点。」
天狼的手指微微发抖。
「……在帮梅改论文。」
对方回复得很快:
「哦?你还会改论文了?看来离开实验室后长进了不少。」
(她在讽刺我吗……)
天狼咬了咬下唇,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复,第三条消息又来了:
「爱莉希雅让你穿粉色女仆装了?」
天狼:“……”
她的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膝盖撞到桌底,发出一声闷响。
“天狼?”梅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没事吧?”
“没、没事!”她慌忙应道,手指死死攥住手机。
(梅比乌斯怎么会知道……)
(爱莉希雅她这个坏蛋。)
她委屈的要哭了。
手机又震了。
「怎么不说话了?心虚?」
天狼深吸一口气,快速打字:
「那是意外。」
「哦?意外穿上?还是意外被我发现?」
天狼的耳根发烫。
「……都是意外。」
梅比乌斯的回复带着明显的戏谑:
「看来我需要重新评估‘意外’的定义。照片发我。」
天狼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她犹豫了太久,以至于下一条消息直接跳了出来:
「现在。」
第二天下午,梅去学校参加小组讨论。天狼独自在家,手机又震了。
「照片。现在。」
她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条:
「你能…别发给别人吗…」
梅比乌斯的回复几乎是瞬间到达:
「看心情。」
天狼:“……”
她一头栽进被子里,把脸埋进枕头。
(完了。)
梅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的镜片上,遮住了她的眼神。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论文的修改部分——那些推导更简洁,论证更严密,甚至有几个她卡了整整一周的难题,都被巧妙地绕过了死胡同。
(这不是我写的。)
她转过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天狼。
“天狼。”她的声音很轻,“这篇论文的修改……是你写的?”
天狼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抱枕的边缘,布料在她手里皱成一团。
“……嗯。”
梅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你知道这些修改意味着什么吗?如果发表出去,那你——”
“不要。”天狼猛地抬头,声音比想象中更急促,“我不要。”
梅愣住了。
“为什么?”梅走到她面前蹲下,视线与她平齐,“这明明是你的成果。”
天狼的睫毛颤了颤,目光落在梅的领口——那里别着一枚小小的校徽,金属边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这样的人……)
(怎么能用真名……)
梅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叹了口气:“天狼,你不需要躲。你不需要自卑,你比任何人都好。”
她的手指轻轻搭上天狼的手腕,触到了那些抓痕。天狼条件反射地想抽回手,却被梅握得更紧。
“听我说。”梅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恳求,“哪怕用笔名也好,这篇论文值得——”
天狼突然抬头,直视梅的眼睛。
“姐……”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但我只想要你先好…你从小收留我,我不得不报…无论是几年前,我是几天前,你还是将我留了下来…你是我的全部。如果…如果…”
“你非要用我的名字,那我就…哭给你看!”
梅的手指瞬间僵住。
天狼红红的眼眶里泪水打转,仿佛只要她拒绝,那么那些泪水就会全部流下来。
空气凝固了几秒。天狼看着梅的瞳孔微微扩大,镜片后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威胁击中了要害。
“……卑鄙。”梅最终低声说道,松开了手,“你知道我受不了你这样。”
天狼的嘴角极轻地扬了一下,又迅速抿平。
(绝杀成功。)
争执刚平息,门铃突然响了。
梅去开门时,天狼听见快递员的声音:“梅小姐?有您的包裹。”
“我没订东西。”梅的声音带着疑惑。
“寄件人写的是……‘粉色妖精小姐’?”
天狼的背脊瞬间绷直。
(爱莉希雅——!)
“姐!是我定的,是我定的!”
她一把抱了过来。“我的衣服小了一些,就买了一件…”
她望着梅的眼睛,尴尬的笑了一下。
————————————————————
凌晨两点,天狼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发件人:未知号码」
「衣服收到了?」
天狼把脸埋进枕头里,手指僵硬地回复:
「……嗯。」
对方回复得很快:
照片。
—————————————————————
天狼站在浴室的全身镜前,手指紧紧攥着粉色女仆装的裙摆。
(这布料……比想象中柔软。)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领口的蕾丝边,指尖触碰到锁骨时微微发颤。镜中的少女陌生得可怕——蓬松的裙摆刚好及膝,白色的长筒袜包裹着纤细的小腿,腰后的蝴蝶结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太……奇怪了。)
狼耳发箍被随意搁在洗手台上,毛茸茸的材质在灯光下泛着柔软的棕褐色光泽。天狼盯着它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拿起来,别在了发间。
(至少……比梅比乌斯实验室的监测环轻多了。)
镜中的少女头顶突然多出一对毛茸茸的狼耳,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抖动。天狼下意识伸手碰了碰,触电般缩回手指。
手机被架在洗漱台的玻璃杯上,前置摄像头亮着刺眼的白光。天狼深吸一口气,站到镜头前。
(快点结束……)
她僵硬地摆出要求的姿势——右手轻捏裙角,左手无意识地揪着腰侧的布料。狼尾挂饰垂在身后,随着她微微侧身的动作轻轻摇晃。
(像只被强行打扮的野狼……)
快门声响起时,天狼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预览图里的自己脸颊泛红,眼神躲闪,头顶的狼耳却诡异地立得笔直,仿佛在表达某种无声的抗议。
(重拍……)
第二次她尝试看向镜头,结果拍出来的效果更糟——紧绷的嘴角和微微皱起的眉头,活像被绑架来拍写真的人质。
(算了……就这样吧。)
她胡乱选了一张最不露脸的侧身照,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三秒,最终还是点了下去。
天狼蜷缩在床角,把脸埋进膝盖。女仆装的蕾丝领口摩擦着下巴,带来细微的刺痒感。手机被扔在床尾,屏幕朝下,像是某种危险的爆炸物。
(她看到了吗……)
(会不会觉得太难看……)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天狼像触电般弹起身,手忙脚乱地抓过手机。
「亲爱的梅比乌斯博士:耳朵歪了。」
天狼:"......"
她冲到镜子前,果然发现右边的狼耳不知何时歪成了45度角。
(这种细节也要管?!)
「重拍。」
简短的命令后面还跟着个微笑的emoji,在天狼眼里比任何威胁都可怕。
第五次调整姿势后,天狼自暴自弃地坐在了地毯上。她抱着膝盖,任由裙摆铺散开来,狼耳也想现在她的神情一样,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随便吧……)
没想到这张随手拍的照片,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回复:
「......合格。」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耳朵很配你。」
天狼盯着这句话看了足足十秒,突然把发热的脸埋进了掌心。
(这算什么评价啊......)
镜中的少女头顶的狼耳不知何时又立了起来,随着主人混乱的呼吸轻轻颤动。
(我再也不想看到这身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