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猎户搞清楚柳又青的立场后，整个人才显得平和起来，见人恢复了理智能够沟通，柳又青目光落在猎户身上：“你想揭发孙皓月的真面目为妻女复仇，我们可以帮你。”

猎户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肉眼可见的眼睛一亮，她示意银月给对方倒杯茶好好谈事情：

“但是，你不能妄自行动想着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我们眼前只能先与孙神医虚与委蛇，毕竟这百草园都是他的人，我们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贸然把事情闹大也不会有人相信，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牺牲打草惊蛇。”

猎户想了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还是懂得，于是点点头。

柳又青做出安排：“今日我先让下属将你送出百草园，你下山去查查，村里孙神医医治过哪些病人，可还有如你女儿一样的情况出现。”

猎户结果热茶，双手捧住杯子，像是抓住了某种名为希望的东西，“贵人放心，为了我的亡妻和女儿，我一定竭力办此事。”

长赢再次回来时月亮已经悄悄爬上树梢，银月作为侍女已经倒在榻上酣睡，而主子柳又青却一袭素衣拿着一册卷边的书卷，站在圆月形窗畔前意兴阑珊的随手翻阅。

“主子，”长赢拿着披风上前，习武之人内力旺盛也不是这么个冻法的，“还在想孙皓月的事情？”

柳又青走神走得厉害，以往长赢走近她十步她就能察觉，可刚才，长赢的手展开披风时她才发现。

柳又青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雪。这白雪最为纯净，能盖得住世间所有的龌龊与丑陋。

纯净的雪落在屋顶房檐上，落在树梢上，落在远处山下的田埂上，把这座山都裹成白色。

她想的其实很多，也有孙皓月，也有到京城后的安排，还有……还有燕迟。

她忽然想起燕迟说的朔西的雪，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安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柳又青闭上眼，强制自己清醒不要沉溺在儿女情长之中，“咱们从洛阳带的人有多少能够安排进百草园？”

长赢：“管事的董叔极为谨慎，用的要么是三元村里皆有左邻右舍的村妇，要么是被孙皓月施以救命之恩的孤儿，加上咱们的人绝大部分先回了京城提前部署，跟在咱们身后的人不多，所以有些难办。”

柳又青闻言有些无奈，她能理解董叔为了掩盖他家少主那张仁心仁术的神医皮子下刽子手般凶狠行为的心，但她此刻真诚的希望董叔最好能够在“百忙之中”疏忽大意一些放她们的人进园子。

毕竟实在是敌众我寡，任心中诸多计谋，她也有些有心无力了。

长赢将手上的披风围在柳又青肩上，指尖触及对方轻薄微凉的衣裳，忍不住叹口气：“要是燕世子在就好了，他那黑甲尉人多又各个好身手，若能赶到百草园，咱们查清真相也能少些掣肘。”

柳又青方才还想着的人此刻猝然被念出来，握着书卷的手指紧了紧，但她望着窗外的漫天飞雪，声音轻得像雪落在窗棂：“长赢，你从小便跟在我身边，竟还没明白吗？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他人的援手。”

长赢愣愣，没敢接话，知道自己犯了忌讳。

确实，当年柳家能那么顺利被赶出京城无一人声援，虽有皇意难违的原因，但那位事先也必定在背地里与那些武将勋贵们做了交易、事先给了封口费的。

长赢眼眶发热，她作为下属，自小跟着主子，也是见证了显赫的抚远国公是如何狼狈的离开京城的，很是理解柳又青的话；可她作为一路见证对方成长的玩伴，却很心疼对方，于是小声辩解：

“可是，我观燕世子待主子是真心的……”

柳又青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冷茶，却没喝，只是望着杯盏中漾起的波纹：

“人这一生，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外物上，无论是权势、财富，还是他人的情爱，都有可能转瞬即逝，唯有自己内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依靠。”

窗外的雪还在下，像是要把天地间的缝隙都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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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雪录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