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凉月居的红梅还在盛放,灯笼的光透过花瓣,映得满地通红,像铺了一层碎血。
雪飞霜躺在软榻上,胸口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染红了那身绯红舞衣,她呼吸微弱,眼睫上还沾着未干的泪,像沾了霜的梅瓣。
风天逸守在床边,手里攥着太医刚开的药方,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太医刚走,说雪飞霜身体虚弱,加上忧思郁结,已经回天乏术,只能看她撑多久。
他看着雪飞霜苍白的脸,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疼——
他欠她的,终究还是没能还上。
“天逸……”
雪飞霜缓缓睁开眼,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她伸出手,想去碰风天逸的脸,却只碰到了他的袖口,
“我好像……看到小时候的梅园了……”
“你还在帮我摘梅子,说要给我酿青梅酒……”
风天逸连忙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凉得像冰,他想要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想给她暖一暖。
但是他没有。
“会的,等你好起来,我们再去梅园摘梅子,我给你酿好多青梅酒,喝到你不想喝为止。”
雪飞霜笑了,笑得很轻,眼底却没了光:“骗我的……”
“我知道……我要走了……”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几分恳求。
“别把我埋在皇陵……我想回雪家的梅园……”
“那里有我爹娘,有我们小时候的样子……”
风天逸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雪飞霜的手背上。
“好,我答应你,我把你送回雪家梅园,让你守着那里的梅花,永远不孤单。”
雪飞霜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像释然,又像带着一丝未说出口的遗憾。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眼睫轻轻一颤,彻底垂了下去,手也从风天逸的脸上滑落在榻上。
风天逸僵在原地,看着她没了呼吸的模样,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空荡荡的疼。
他想起小时候她在梅园里追着他跑,笑声清脆;想起她第一次酿酒时哭鼻子的模样;想起她穿着红裙跳舞,说要做他的皇后……
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闪过,最后都定格在她此刻苍白的脸上。
他抬手,轻轻拂过她的眼睛,帮她闭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飞霜,对不起……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凉月居的风渐渐大了,吹得灯笼摇晃,光影在雪飞霜的脸上晃动,像她还活着时的模样。
风天逸守了她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让人把她的遗体抬走,按照她的遗愿,送去雪家的梅园安葬。而雪飞霜的魂魄,却没随着遗体离开。
她飘在凉月居的上空,看着风天逸落寞的背影,心里没有喜悦,也没有怨恨,只有一片空茫。
她想回家。
她不想走,雪家是她待了最久的地方,有她的舞衣,有她酿的青梅酒,还有她和他小时候的回忆——这里是她的“家”,她不想离开。从那天起,雪家就多了一个无人能看见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