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
鎏金铜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透过镂空灯罩,在雪府膳厅的青砖地上投下繁复的缠枝纹影。
紫檀木圆桌被擦拭得光亮,摆满了精致菜肴:清蒸鲈鱼卧在碧玉盘中,鱼眼清亮,淋着琥珀色的豉油;水晶虾饺皮薄如蝉翼,隐约可见内里粉嫩的虾肉;还有雪飞霜最爱的莲子百合羹,盛在白瓷碗中,冒着袅袅热气,甜香混着淡淡的荷香弥漫在空气中。
雪凛刚处理完一批军务,身着墨色暗纹常服走进来,腰间束着玉带,眉宇间还凝着几分未散的疲惫。
雪飞霜早已候在桌边,见他进来,起身时裙摆轻扬,月白色襦裙上绣着的暗纹梅枝随动作流转。
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娇软,却无半分往日的黏腻与骄纵。
“哥哥回来了?快坐下歇歇,今日的百合羹炖得刚好,凉了就失了清甜。”
她亲手为雪凛斟了一杯温热的米酒,酒液顺着壶嘴缓缓流入白瓷杯,泛起细密的酒花。
动作娴熟自然,眼底带着真切的关切,却不似从前那般带着讨好的意味。
长栖站在一旁,麻利地为两人布菜,竹筷轻巧地夹起鲈鱼最鲜嫩的腹肉,放进雪飞霜碗里,又给雪凛添了一筷子酱牛肉,酱汁浓郁,香气扑鼻。
雪凛坐下,接过酒杯饮了一口,温热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几分连日操劳的疲惫。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妹妹,今日的雪飞霜妆容素雅,只在眉尾轻点了些许黛色,乌发挽成简洁的发髻,插着一支碧玉簪,少了往日的张扬骄纵,多了几分沉静温婉,连说话的语气都沉稳了不少,却依旧难掩那份深入骨髓的骄傲。
“今日倒是难得乖巧。”
雪凛笑着打趣,拿起筷子夹了口牛肉。
“长栖说,你今日给我送了个机关盒,还在绣帕子?”
雪飞霜舀了一勺莲子羹,慢慢喝着,舌尖萦绕着清甜的滋味,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不失傲气的笑。
“哥哥近日为雪家操劳,我做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那机关盒颇有巧思,哥哥解得如何了?”
她语气带着几分好奇,更像是平等的交流,而非单纯依赖兄长的妹妹。
“还没完全解开,倒是比那些俗套的玩物有趣得多。”
雪凛想起那个机关盒,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你何时也喜欢这些费脑子的东西了?从前你只爱摆弄绣品、赏赏花,说那些机关暗器太过粗鄙。”
“总不能一直做个只知风花雪月的闺阁女子。”
雪飞霜放下勺子,指尖轻轻摩挲着碗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却无半分卑微。
“哥哥是雪家的顶梁柱,我这个做妹妹的,总该多学些东西,日后也好为哥哥分忧,不能让旁人觉得雪家的女儿只懂娇生惯养。”
雪凛闻言,动作一顿,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话从一向骄傲、从不肯低头的妹妹口中说出,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点了点头,语气中多了几分赞许:“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雪家百年基业,终究是要靠我们兄妹二人撑着的。”
雪飞霜心中微动,知道自己的铺垫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