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房内的鎏金铜灯挑着灯花,烛火燃得愈发柔和,橘黄的光晕透过灯罩上镂空的缠枝莲纹,在梨花木小桌上投下细碎的影。
雪飞霜与长栖相对而坐,桌上的围棋棋盘泛着经年摩挲的温润光泽,黑白棋子分列两侧,如两军对垒。
长栖捧着一颗白子,指腹反复摩挲着棋子边缘,眉头微蹙成川字,目光在棋盘上逡巡许久,终究没敢轻易落下。
此刻她的白子已被黑子逼得步步后退,好几处关键棋眼都被封堵,局势岌岌可危。
雪飞霜指尖捏着一颗黑子,指腹轻蹭着棋子上细腻的纹路,眼神平静却藏着不容置喙的掌控力,宛如执掌棋局的将帅。
她执黑先行,开局便以“金柜角”之势布下稳妥阵仗,不疾不徐地蚕食着白子的领地,每一步都精准狠辣,既不急于求成,也不给对手留丝毫突围之机。
此刻她目光落在棋盘右下角,那里几颗白子孤立无援,已是囊中之物。
“郡主,您今日这棋路也太凌厉了些,连半分情面都不留,奴婢这白子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
长栖叹了口气,终于将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边缘,试图为被困的棋子开辟一条生路,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与无奈。
自她五岁起便跟在雪飞霜身边,时常陪主子下棋解闷。
从前雪飞霜棋艺虽高,却总会有意无意让着她,偶尔还会故意露些破绽,让她能赢上一两局讨个欢心。
可今日的雪飞霜,棋路却截然不同,凌厉、缜密,甚至带着几分果决的狠劲,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雪飞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带着几分锋芒的笑,指尖微动,黑子稳稳落在棋盘上,恰好堵住了长栖为白子开辟的最后一条生路。
“下棋如处世,如朝堂博弈,若一味心软让步,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她抬眼看向长栖,语气平静却字字珠玑。
“你看这几颗白子,若你早些舍弃,将兵力集中在左侧,或许还能另辟蹊径,与我抗衡一二。”
“可你偏偏执着于这方寸之地,不肯放手,反倒让这几颗棋子拖累了全局,最终只能满盘皆输。”
长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自己执着守护的几颗白子已成死局,而左侧原本可以发展的区域,也因兵力分散,被黑子悄悄占据了大半。
她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白子,摇了摇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脸上露出几分疲惫。
“郡主说得是,奴婢还是太贪心,既想守住这边,又舍不得那边,反倒落得这般下场。”
“今日郡主的棋艺,奴婢是真的跟不上了,认输认输。”
雪飞霜见状,收起手中的黑子,指尖轻轻拂过棋盘上的棋子,语气缓和了些。
“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你陪我下了这许久,也累了。去歇会儿,顺便给我添杯热茶来,要温好的碧螺春,别太烫。”
“哎,奴婢这就去。”
长栖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别收进两侧的紫檀木棋盒里,动作麻利却轻柔,生怕碰坏了棋子。
收拾妥当后,她捧着棋盒,转身快步走向外间的茶房,脚步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