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梧是被冻醒的。
后颈的钝痛还没散去,鼻尖却先捕捉到一股熟悉的霉味——是阮家老宅阁楼的味道。她猛地睁开眼,视线撞进满目的蛛网和堆积的旧木箱,心脏骤然缩紧。
这不是地下室。
她挣扎着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苍白,指节处有新结的薄茧——那是前几天帮阮明珠绣手帕时被针扎的。这不是临死前那双布满冻疮和伤痕的手。
墙上的日历被灰尘蒙了一层,却清晰地印着日期:XX年6月18日。
阮青梧的呼吸瞬间滞住。
这是阮明珠十八岁生日宴的前三天。是她前世被养父发现偷藏苏家旧物,被锁在阁楼饿了整整两天的日子。
“吱呀——”
阁楼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逆光中站着个清瘦的少年身影。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尚未消退的淤青,正是裴淮之。
四目相对的刹那,阮青梧看见他瞳孔猛地收缩,像被什么烫到似的往后缩了半步,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后腰——那里,前世有一道被铁棍砸出的深疤。
阮青梧的心跳骤然失控。
她记得这个眼神。临死前,裴淮之被按在地上,血糊住了眼睛,看向她时就是这样的震惊、痛惜,还有……劫后余生的恍惚。
“你……”裴淮之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饿不饿?”
他手里攥着个油纸包,递过来时指尖在发抖。是两个热乎的肉包,还冒着白气,和前世他无数次偷偷塞给她的一模一样。
阮青梧没接,反而忽然问:“裴淮之,你后腰的伤……好了吗?”
少年的动作猛地僵住。
那道伤是前世他替她挡养父的铁棍时留下的,直到死都没好利索。这个秘密,除了他们俩,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空气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灰尘在光束里浮动,阁楼的霉味仿佛都淡了下去,只剩下两人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裴淮之慢慢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死死锁住她,喉结滚动了两下,哑声问:“你也……回来了?”
三个字,像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打开了两人共同背负的地狱。
阮青梧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没点头,却伸手接过了那个温热的油纸包,指尖触到他的皮肤时,两人都像被电流击中般颤了一下。
“三天后,”阮青梧咬着牙,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阮明珠的生日宴,我不会再让她拿走任何东西。”
裴淮之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忽然伸手,笨拙地替她擦掉脸颊的灰尘。这个动作带着他惯有的小心翼翼,却比前世任何时候都要用力。
“不止,”他说,眼底翻涌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厉,“阮家欠你的,欠我们的,都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透过叶隙洒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世,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