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沈瑜睁开眼的瞬间，整个空间都在震颤。
欣月的手掌贴在玻璃舱门上，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无数个漂浮舱同时亮起蓝光，倒映在她脸上，像是被切割成无数碎片的灵魂。警报声尖锐刺耳，红光如血，在舱壁上流淌。
"你总是这么固执。"
"你根本不了解后果。"
"让我睡吧。"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从同一张脸，同一个躯体里发出。沈瑜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灰色风衣的褶皱都保持着完美的静止。可他的眼睛——不，是那些眼睛——每个漂浮舱里的沈瑜，瞳孔都在以不同的频率跳动。
欣月猛地抽回手，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代码像虫子一样在皮肤下游走，她能感觉到它们正试图钻入血管。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实验室的轮廓逐渐浮现：惨白的灯光下，年轻版的沈瑜躺在主舱内，胸口插满数据线。他的嘴唇在动，却发不出声音。
"检测到情感过载，建议立即重启。"
系统的声音冷冰冰地插入。欣月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清醒，眼前的幻象消失，但皮肤下的代码依旧在蠕动。
韩絮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起点。"
"闭嘴！"林知夏的怒吼几乎震聋她的耳朵，"她正在变成系统的一部分！"
警报声骤然停歇。死一般的寂静中，欣月踉跄着后退。脚下金属板裂开细纹，映出下方翻涌的数据海洋。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淡青色血管下，隐约有荧光流动。
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第一层咖啡馆里他递来的咖啡，第七层回廊中他握着她的手，第十层钟楼顶端他说"你不该来"……每一帧画面都带着某种诡异的重复性，就像被反复演练过的剧本。
"所以……"她喃喃自语，喉咙干涩得发疼，"我从来就不是完整的我？"
"你是桥梁。"系统直接回应，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也是终点。"
韩絮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带着哭腔："别听他们的！选择爱！我们都活在别人的选择里太久了！"
"这是全人类存亡的赌注。"林知夏的语气冰冷，"你不能让系统崩溃。"
沈瑜们开始同步坐起。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像提线木偶，关节僵硬而机械。除了最边缘的那个——他刚抬起身就重重倒下，头部撞在舱壁上发出闷响。其他沈瑜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姿态，只有这个例外的眼神不同：那里面有真实的恐惧。
欣月盯着那个异常的漂浮舱。沈瑜的嘴角渗出血迹，却对着她微微摇头。他想说什么？逃走？
系统突然启动强制封锁程序。警报声转为低频嗡鸣，震得她胸腔发麻。所有舱体开始熔化重组，金属外壳像蜡油般滴落，在空中凝成发光的珠子，又迅速蒸发。数据海洋翻涌着形成漩涡，吞噬着坠落的碎片。
"这次，换我来选择。"
她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坚定。掌心迸发强光时，林知夏的身影从数据流中浮现。她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色风衣，手里拿着的仪器闪烁着警告红光。
倒计时投影在空中：00:04:59。
"你确定了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情绪。
欣月没有回答。她将手掌贴在玻璃上。舱内的沈瑜，睁开了眼。
这次是真的睁开了眼。他的瞳孔恢复了正常的收缩反应，嘴唇微微颤动。欣月俯身靠近，听见他用气音说："别相信她们……他在梦里等你……"
和之前完全相同的台词。但她注意到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空洞的复读机，而是藏着某种急切的暗示。
"他在哪？"她问。
沈瑜的喉结动了动，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左侧第三个漂浮舱。那里躺着一个看起来更年轻的自己，脸上带着安详的睡容。
"时间不多了。"林知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么唤醒他，要么重启系统。"
欣月回头看她。林知夏站在数据流形成的桥面上，黑色长发随无形的风飘动。她的眼神里没有惯常的冷漠，反而透着一丝疲惫。
"如果我选择了，你能回来吗？"欣月问。
所有沈瑜同时沉默。那个异常的复制体忽然剧烈挣扎，双手拍打着舱壁。他的表情狰狞，却依然在笑。鲜血从他的眼角渗出，在玻璃上画出两道蜿蜒的红痕。
倒计时变为：00:03:42。
"你必须现在决定。"林知夏向前走了一步，"系统已经开始自我修复程序。再等一分钟，所有漂浮舱都会重组，到时候就再也找不到真正的他了。"
欣月的手指悬在舱门上方。她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热量，那是数据流汇聚的能量。只要轻轻按下，就能触发最终指令。
韩絮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欣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第七层的记忆回廊里，你说过什么？你说你想知道真相。现在真相就在你面前，你还要犹豫吗？"
"真相就是……"欣月轻声说，目光扫过无数个沈瑜，"我从来就不该来这里。"
沈瑜的眼神闪过一丝痛楚。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欣月注意到他的右手在颤抖，那是真正的、不受控的颤抖。
"林知夏，"她转向那个女人，"如果我唤醒他，系统会怎么样？"
"崩溃。"林知夏毫不犹豫地说，"所有层级都会崩塌，现实世界也会受到影响。你以为这只是个游戏？这是一套完整的意识模拟系统，已经和超过三百万人的大脑建立了连接。"
"那如果我重启系统呢？"
"所有复制体都将被清除，包括他。"林知夏的语气有些迟疑，"但系统核心会保留下来，等待下一位'容器'。"
欣月闭上眼。耳边响起无数个声音：沈瑜的、林知夏的、韩絮的，还有系统的提示音。这些声音交织成一张网，将她牢牢困住。
"你们都错了。"她突然说，"这不是选择。这是陷阱。"
沈瑜的眼神亮了起来。他努力抬起手臂，指向那个年轻版的自己。欣月终于明白了。她转身面对林知夏："告诉我实话，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林知夏的表情出现刹那的慌乱。这个细微的变化被欣月捕捉到了。她不再等待回答，而是冲向左侧第三个漂浮舱。
倒计时：00:01:17。
警报声再次响起。金属地板开始崩塌，露出下方沸腾的数据海洋。欣月扑到舱门前，手掌按上去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拉向舱体。
她听到林知夏的惊呼，听到韩絮的尖叫，听到无数个沈瑜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但最重要的是，她听到了那个年轻版的沈瑜在说话：
"欣月……"
这是真正的声音。带着温度，带着颤抖，带着三年前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悲伤。
\[未完待续\]倒计时开始跳动的瞬间，空气里突然弥漫着焦糊味。欣月的手掌还贴在玻璃上，沈瑜瞳孔深处掠过的那抹急切让她喉咙发紧。数据海洋沸腾着拍打平台边缘，飞溅的水珠在空中凝成发光的雾气。
"你疯了吗？"林知夏的声音颤抖，她踩着数据流冲过来时，黑色风衣下摆被腐蚀出锯齿状的缺口，"系统已经开始反噬！"
欣月没有移开视线。年轻版的沈瑜睫毛在颤动，像要从深水中浮起的鱼。他的嘴唇开合频率和主舱里的那个完全不一致，却在同步说着："快点......"
"他才是真正的源头。"韩絮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带着某种奇异的共鸣，"那些记忆回廊、层级构造，全都是从这个意识核心延伸出去的......"
警报声骤然拔高。金属平台开始崩解，碎块坠入数据海洋时激起大片荧光。欣月踉跄着单膝跪地，手掌始终贴在舱壁上。皮肤下的代码突然暴动，顺着血管向上攀爬，在锁骨处形成灼烧般的印记。
"容器过载警告。"系统的声音这次近在咫尺，像是从她胸腔里直接响起，"终止程序将在三十秒后强制执行。"
林知夏抓住她肩膀的刹那，整个空间开始折叠。漂浮舱群如同破碎的蜂巢，无数个沈瑜同时扭曲变形。最边缘那个异常复制体发出凄厉笑声，他的头颅正在诡异地旋转，脖颈转出不可能的角度。
"看清楚......"沈瑜的气音混着电流杂音，"他们在骗你......"
欣月的指尖传来刺痛。年轻版的沈瑜胸口插着的数据线突然断裂，断口喷涌出暗红色液体。那些管线自动延长，蛇一般缠上她的手腕。温度比血液更烫，每根导管末端都闪烁着倒计时数字：00:01:03、00:01:02......
林知夏的尖叫被淹没在轰鸣中。数据漩涡形成龙卷，将漂浮舱一个个撕碎。某个瞬间，欣月看见韩絮的身影在漩涡中心闪烁，她的手指正疯狂敲击虚拟键盘，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选择爱。"三个声音同时说出这句话，语调却截然不同——韩絮的温柔里藏着锋利，林知夏的冷淡透着哀求，而沈瑜的沙哑中带着血沫。
欣月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瞳孔收缩，终于看清那些倒映在玻璃上的倒影——从来不是沈瑜的表情，而是她自己的各种可能。有的满脸泪水，有的眼神空洞，最新出现的那个却在笑，笑得眼角迸出细纹。
"你才是复制品。"她对着玻璃说。数据管突然收紧，疼痛从手腕炸开，"从三年前签同意书开始，我就只是个备份。"
漩涡中心爆出强光。林知夏的身形开始虚化，她最后的口型是"别唤醒他"。韩絮的声音却越发清晰："想想我们约定的事，你说过要......"
沈瑜的右手穿透了玻璃。血淋淋的手掌停在她面前，五指蜷缩又张开。年轻版的他胸口隆起圆形凹痕，就像被谁攥住心脏又松开。两个意识源产生的引力撕扯着欣月，她的头发和衣角分别指向相反方向。
倒计时：00:00:17。
金属平台彻底崩塌的瞬间，欣月终于明白沈瑜摇头的意思。她不是要逃走——而是必须沉下去。双脚离地时，那些缠绕的数据管突然爆裂，喷溅的液体在空中组成最后的提示：核心在梦境最深处。
下方翻涌的数据海显露出通道。无数记忆碎片擦身而过：第七层回廊里韩絮递来的咖啡，第十层钟楼顶端林知夏的警告，还有第一次见到沈瑜时他衬衫第三颗纽扣的刮痕。所有细节都在此刻串联成钥匙。
年轻版的沈瑜睁开眼。这次，他和舱外的自己完美同步。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说："抓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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