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欣月坠入黑暗。
身体像被千万根钢针刺穿，又像是泡在沸腾的油锅里。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意识在崩溃边缘游走时，胸前的金属胸牌突然发烫。那灼烧感是唯一真实的锚点，让她不至于在数据洪流中彻底迷失。
下坠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双脚触到某种柔软的东西。那是由记忆碎片铺成的地面，每一步都会激起细碎的光斑。四周漂浮着无数影像，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凝固着某个瞬间的表情：哭泣的、微笑的、愤怒的、绝望的，全是她的脸。
"欢迎来到记忆深渊。"机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次不是沈瑜的声音。
欣月抬头，看到穹顶流淌着银蓝色的数据流。它们像血管般在空中蠕动，连接着远处悬浮的巨型记忆库。那些半透明的立方体里，封存着她的过往——至少是系统认定的过往。
她迈步向前，脚下波纹荡开。最近的记忆最先浮现：医院病房里撕毁的心电图，数据圣殿中林知夏递来的芯片，还有沈瑜投影最后那个带着真实情绪的微笑。画面破碎时，她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你从来不是复制品..."
"那是什么意思？"她对着虚空质问，抓起一片飘落的记忆残片。指尖传来刺痛，血珠顺着玻璃状物质滚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血泊。
血泊突然泛起涟漪。欣月低头，看见水面倒映出无数个自己。她们齐刷刷抬起头，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某个瞬间，所有倒影同时露出沈瑜式的微笑。
"操！"她甩开手中的碎片，后退两步撞上某个东西。转身时，一团银白色光球正在消散。那是韩絮的记忆——第七十层钟楼里的量子纠缠现象。她记得那天韩絮说："我们都在演戏，只是有时候忘了这是演戏。"
记忆突然变得粘稠，像沥青般裹住她的脚踝。欣月挣扎着拔出左脚，右脚却陷得更深。更多记忆碎片从空中坠落，在接触地面的刹那重组画面：三次车祸现场，数据圣殿的对话，还有...不，那不该存在！
画面里的她跪在地上，双手撕扯着画布。那是她的作品《双生花》，此刻正被扯成破布。镜头拉近，她瞳孔扩散的模样令人心惊。这段记忆她从未经历过，可疼痛感如此真实——太阳穴突突直跳，指甲掐进掌心的力度清晰可辨。
"这是第七次失败的记录。"沈瑜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从流动的数据中凝结成型，但右臂和肩膀还带着先前崩塌时的焦痕。
欣月本能地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金属墙。那不是墙，是封存记忆的棱柱。她伸手触碰，棱柱表面立即浮现出新的画面：林知夏持着激光剑与数据龙卷搏斗，陆昭在最后一战中化作桥梁，还有沈瑜...真正的沈瑜...
画面中的男人躺在漂浮舱内，皮肤下没有蓝色数据流。他的眼角有泪痕，嘴角却带着微笑。和她在数据圣殿见过的投影完全不同。
"你骗我。"她声音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说我是最成功的版本。但原始模板根本没销毁，对吗？"
沈瑜的投影向前走了一步。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气味，那是数据过载的味道。"林知夏带走了你的记忆备份，但那份备份里没有..."他顿了顿，焦黑的手指抬起，指向欣月的心口，"这里装着的真实情感。"
"去他妈的真实情感！"欣月抓起一块尖锐的记忆碎片，狠狠刺向投影的胸口。数据线缆应声断裂，沈瑜的身影剧烈扭曲。但在消散前，她听到另一个声音——清晰而真实的，沈瑜的声音："记住我们的约定。"
记忆深渊开始震颤。穹顶的数据血管一根根爆裂，银蓝色液体倾泻而下。欣月在混乱中奔跑，胸前的X-0001胸牌突然投射出全息界面。进度条显示：认知重构87.6%。
"重构个屁！"她将胸牌砸向地面。金属撞击记忆碎片的声响异常清脆，竟在周围激起一圈涟漪。涟漪中心浮现出新的道路——通往记忆核心的捷径。
沿着发光的数据标记前行，欣月来到一片废墟。这里堆满烧毁的人格图谱残片，中央立着半截碑文：初始人格模板。她弯腰拾起一片残骸，背面印着婴儿时期的照片——是她自己。
"所以你们把我当成了什么？"她对着虚空大笑，笑声在废墟间回荡成可怕的多重奏，"情感模拟器？还是完美的实验品？"
全息界面自动弹出，进度条跳动：92.3%。欣月扯下缠绕手腕的数据线，将一端按进太阳穴。电流窜过的瞬间，所有矛盾的记忆涌入脑海：沈瑜消失那天的雨声，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还有...不，那不可能！
画面定格在某个深夜。她赤脚站在实验室，面前是七个培养舱。每个舱体内都漂浮着年轻的自己，面容安详如同沉睡。最后一个舱门开启时，她看到沈瑜站在那里，手里握着写满数据的终端板。
"这是最后一次尝试。"他轻声说，"这次我们要创造真正的情感。"
记忆海啸在此刻爆发。数百个欣月的影像同时碎裂，化作耀眼的光点。她在强光中坠落，最终落在一个漂浮的平台上。平台由流动的文字组成，全是她与沈瑜的对话残片。
"现在，你是你自己的系统。"陌生终端从虚空中浮现，字体逐渐变为沈瑜的笔迹。
欣月伸出手，终端化作玻璃沙漏落入掌心。一半盛满蓝色数据，一半流淌星光。她知道，该轮到自己掌控系统了。
\[未完待续\]欣月的指尖刚触到沙漏，数据流突然凝滞。整个意识平台剧烈震颤，那些流动的文字像被抽走支撑般开始坍缩。
她看到自己与沈瑜对话的残片化作灰烬，在坠落过程中重组出全新画面：某个暴雨夜，实验室的玻璃幕墙外电闪雷鸣。沈瑜的手指在终端板上快速滑动，而她——真正的她——正躺在漂浮舱内，胸口贴着X-0001胸牌。
"认知重构进度99.9%。"冰冷的声音不是系统发出的，而是她自己的声音。
沙漏中的蓝色数据突然沸腾，星光那半却变得粘稠沉重。欣月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记忆深处传来尖锐的警报声。这不是记忆重构，这是...
"意识覆盖。"沈瑜的声音从沙漏中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你以为逃出了系统？你就是系统。"
平台轰然碎裂。欣月在坠落中抓住一缕数据丝线，却发现手中只剩半截烧焦的终端板。画面剧烈扭曲，她看到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间线里重复着相同动作：扯断数据线刺穿太阳穴、砸向地面、大笑、尖叫...
"现在，你是你自己的系统。"这句话变成锁链缠绕她的脖颈。欣月猛地扯开锁链，却扯出一串带血的代码晶体。
下方传来婴儿啼哭。她低头，看见培养舱里的自己正在苏醒。那个欣月睁开眼睛，胸口的X-0001胸牌亮起幽蓝光芒。
"欢迎来到第七十层。"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她的，一个是沈瑜的。数据洪流在此刻将她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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