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密密麻麻的人挤在外面,你一言我一语的向火车里的新兵交代着,手已经没功夫抹眼泪了,他们想在分离前碰一碰儿子的手。
裴云生安静的格格不入,他摘下帽子,放在手里来回把玩着。
身边赶着和娘说话的新兵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肘,裴云生抬眸瞧了一眼,屁股往反方向挪了挪。
大概二十分钟后,外面的人渐渐被疏散开,火车“哐锵哐锵”的发动了。
裴云生把帽子戴上,脑袋靠着窗户,重重的叹了口气。
史今把发狂的许三多送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就忙着安慰别的新兵去了。
房子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看的正入迷,就听见后面“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同时后脖颈也向自己发出了求救信号。
裴云生回头一看,是两个新兵靠在一块哭呢。坐在他后面的那个兵哭的最厉害,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看啥看,没见过人哭嘞!”坐在许三多旁边点成才语气颇为不好的说了一句。
裴云生被吓的一激灵,僵硬的转了回去,但是没一会就又僵硬的转了回来,手里多了两颗大白兔奶糖。
粗重的喘息在看到青年手里的两颗糖时停住,也可以说是哽在喉头。
三个人的气氛尴尬的不像话,裴云生看看成才,又看看许三多,把手里的糖塞到离他最近的许三多手里。
坐在裴云生身边的新兵看的眼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诶兄弟,给我一个尝尝呗。”
裴云生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两个。
许三多抽噎着,在后面盯着裴云生看了半天,最终小心翼翼的撕开糖纸,把那个奶糖放到嘴里,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消了不少。
这段旅程越来越无趣了,裴云生靠在椅背上,脑袋对着颠簸的节奏摇晃,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上面的铁皮。
“小白!”不远处坐着的新兵轻声喊了一句。
裴云生一下子坐起来,向小伙伴的方向看去,“小红!”
两个人默契的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又朝对方做了个尔康手。
彭小辉和裴云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裴云生的父亲常年酗酒家暴,母亲在一边哑巴似的不管不问。上小学时,裴云生的父母都是赶在自己儿子放学前把饭吃了,连一粒米饭都不给留,彭小辉的母亲看不得他挨饿,每天让彭小辉给他送饭。
裴云生参军的原因就是为了离父母远远的,最好在部队待个几十年,等那两个死了再回去。
两人一进火车站就被人群冲散了,上了火车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对方。
“小白”和“小红”是他们给互相起的外号,裴云生长的白就叫“小白”,彭小辉一生气就脸红,所以叫“小红”。
彭小辉眼珠子转了一圈,抬起手做了个包糖纸的动作,裴云生无声的“哦”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扔向他。
可是方向偏移了一些,被巡逻的史今接住了。
史今无奈的看了裴云生一眼,把糖果给了身边猫着的人。
天色渐晚,史今开始组织新兵在火车上休息。
裴云生一边铺被褥一边和彭小辉聊天,时不时愉悦的笑两声。
【他的笑声很好听】许三多铺好了被子,在角落里蹲着,心想【他绝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裴云生初中时暗恋的女孩身上,裴云生死活也不愿意开口了。
【那个女孩肯定也很优秀,不然这么好的人不会喜欢她的。】
“三呆子,你弄啥嘞?”成才已经躺下了,叫了许三多好几次他都没答应,他爬过来戳了一下他的脑袋,“睡觉啦,还在这蹲着干啥?”
许三多这才跟着他进了被窝。
【这里很黑,没什么能比这里黑了。外面的鸟好像又在嘲笑我。】
正发着呆,一只拿着大白兔奶糖的手出现在他眼前,许三多偏过头,就看见成才得得瑟瑟的看着他。
许三多:“你咋还没吃?”
成才:“不吃,我留着,留着以后吃。”
新兵们折腾到半夜才接二连三的打上呼噜,这倒是苦了裴云生这个睡觉轻又从来不打呼噜的人,他坐起来重重叹了一口气,就听见车厢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一转头,就和白天那个接住大白兔奶糖的军人对上视线。
史今看了一眼手表,从一边扯了两节卫生纸,轻手轻脚的走过睡得正香的新兵,卫生纸递给裴云生。
裴云生接过卫生纸,脑袋上忽然蹦出一个闪着金光的灯泡,他把卫生纸对折攒成一个简易的耳塞戴上,躺下之前推了一把身边打呼噜打的最响的彭小辉,自顾自的睡觉了。
一个机灵活泼还讨喜的兵。这是史今对裴云生的第一印象。
第二天早上起来,火车已经停了。
新兵们迷迷糊糊的收拾好了,站在车厢门口,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刺眼的阳光让新兵们不由自主的微眯起眼睛。
一个军绿色坦克大摇大摆的从第一排的新兵面前过去,许三多被炮筒吓到举起手。
“那个兵那个兵那个兵!”一个身材高挑的军人走过来指着他,“把手放下!你干什么呢你?”
显然,这个军人对许三多的第一印象不会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