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苏叶15

接下来的两周，项目组进入了密集工作期。何苏叶每周三次来公司开会，其余时间通过线上沟通。方诗叙发现，这个在诊所里温文尔雅的医生，在工作中竟出奇地严谨甚至固执，对每一个涉及医学的细节都锱铢必较。

"这个图标不行。"有一次他指着设计师做的穴位示意图说，"足三里位置偏了两毫米，会误导用户。"

"两毫米？"设计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户根本不会注意..."

"但他们的身体会。"何苏叶态度坚决，"要么做对，要么不做。"

方诗叙本以为会有一场争执，没想到设计师在何苏叶的耐心解释下，不仅修改了图标，还成了他的小迷弟，逢人就夸"何医生超专业"。

周五下午，方诗叙提前结束了会议，提议去公司附近的咖啡馆继续讨论。何苏叶有个患者要见，约定一小时后在咖啡馆碰面。

方诗叙先到，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打开笔记本准备工作。正当她低头查看邮件时，咖啡馆的门铃响了，她下意识抬头，看见何苏叶走了进来——但不是一个人。

一位穿着米色长裙的优雅女性挽着他的手臂，两人有说有笑。那女人约莫三十出头，气质温婉，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与何苏叶说话时微微仰头，姿态亲密。

方诗叙的手指僵在键盘上，一股莫名的酸涩从胸口涌上来。她迅速低下头，假装没看见他们。但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何苏叶为那位女士拉开椅子，俯身听她说话时嘴角含笑的样子。

"原来他有女朋友..."方诗叙盯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方诗叙？"

何苏叶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方诗叙强迫自己露出职业微笑："何医生，你来了。"她的目光刻意避开他身后，"你朋友呢？"

"陈编辑已经走了。"何苏叶坐下，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医道》杂志的主编，来谈我的新书出版事宜。"

"哦，出书啊。"方诗叙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尖，"恭喜。"

何苏叶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谢谢。只是本科普读物，关于四季养生。"

接下来的讨论中，方诗叙异常安静，只做必要回应。何苏叶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在会议结束时突然问道："你今晚有空吗？"

"怎么？"方诗叙警惕地问。

"我答应过教你认草药，记得吗？"何苏叶的声音柔和下来，"诊所后院新到了一批药材。"

方诗叙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晚上七点，她站在"济世堂"门前，犹豫着是否要按门铃。突然，门开了，何苏叶站在那里，白大褂换成了家居服，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

"进来吧。"他侧身让她进入，"刚好煮了粥。"

诊所后院的药材架上摆满了新到的草药，每种都贴着标签。何苏叶耐心地教她辨认，声音低沉悦耳："这是当归，活血补血；这是黄芪，补气升阳..."

方诗叙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不断瞟向屋内——单人餐桌，一套茶具，没有任何女性居住的痕迹。

"专心。"何苏叶突然轻敲她的额头，"考考你，这是什么？"

"呃...黄芪？"

"刚刚才说过，这是甘草。"何苏叶无奈地摇头，"你今天状态不对。"

方诗叙咬了咬下唇："那个...陈编辑，你们认识很久了？"

何苏叶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三个月前投稿时认识的。"他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方总监对我的私生活感兴趣？"

"随口问问。"方诗叙假装对一株草药产生浓厚兴趣，"职业习惯，观察人际关系。"

"是吗？"何苏叶靠近一步，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包围了她，"那方总监观察到什么了？"

方诗叙的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后退，腰却抵上了药材架："观察到你...很专业。"

"仅此而已？"何苏叶又近了一步，近到她能看清他瞳孔中的自己。

"还有..."方诗叙的呼吸变得急促，"你和你那位陈编辑...很熟。"

何苏叶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吃醋了？"

"谁、谁吃醋了！"方诗叙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我只是..."

"她是我表姐。"何苏叶轻声说，"亲表姐。"

方诗叙瞪大眼睛："什么？"

"《医道》杂志主编，我舅舅的女儿。"何苏叶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需要看户口本证明吗？"

方诗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才不在乎你们什么关系！"

"真的？"何苏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为什么下午的咖啡那么酸？"

他的呼吸拂过耳畔，方诗叙的膝盖一阵发软。何苏叶适时退开，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布包："给你的。"

方诗叙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药枕，散发着安神的香气。

"我自己配的。"何苏叶的声音温柔下来，"助眠用。最近项目压力大，你黑眼圈又重了。"

方诗叙将药枕贴近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香气中，她隐约闻到一丝何苏叶身上常有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谢谢。"她小声说，突然注意到药枕一角绣着一个小小的"H&S"。

何苏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耳根微微泛红："绣着玩的。"

方诗叙将药枕紧紧抱在胸前，心中的酸涩早已被一股暖流取代。她偷偷瞄了一眼正在整理药材的何苏叶，发现他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当晚回到家，方诗叙将药枕放在床头。临睡前，她习惯性地翻动枕头，一张小纸条飘落出来。上面是何苏叶工整的字迹：

"相思始觉海非深。——H"

方诗叙将纸条贴在胸口，感觉心跳快得像是要跃出胸腔。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洒在药枕上，那小小的"H&S"在月色中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