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被利刀劈开的脆响刺破洞外的风声，李通带着人闯进来时，火把的光骤然将狭小的山洞照得如同白昼。
沈清辞下意识地往陆景渊身后缩了缩，却被他轻轻按住肩。他虽脸色苍白，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左臂的绷带渗出血迹，在火光下红得刺眼，反倒添了几分悍然之气。
“陆景渊，你跑不掉了。”李通站在洞口，三角眼眯成一条缝，目光扫过两人紧握的手，以及他们掌心相贴的玉佩，突然嗤笑出声，“镇北侯府的余孽，还带着个医女作陪，倒也算死得其所。”
陆景渊没说话，只是将沈清辞往石壁内侧又推了推，剑刃斜指地面，寒光顺着石钟乳的纹路流淌，蓄势待发。
沈清辞的心跳得像擂鼓，却强迫自己冷静。她的指尖划过腰间的药囊，里面有能让人暂时失力的麻药，还有几枚淬了烈性迷药的银针——那是她为防万一准备的，此刻指尖触到冰凉的针尾，竟生出几分底气。
“李公公何必赶尽杀绝。”她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账册已被陈叔带出，你私通敌国的罪证早晚会公之于众，就算杀了我们，又能瞒多久？”
李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黄毛丫头懂什么！今日断了你们这根线，老奴自会有法子周旋！”他挥了挥手，“拿下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个侍卫立刻拔刀上前，刀锋在火光下闪着冷芒。陆景渊突然动了，身形如鬼魅般掠出，剑光卷起一阵寒风，直逼最前面的侍卫咽喉。那人猝不及防，被剑气逼得连连后退，撞在身后同伴身上，顿时乱了阵脚。
可侍卫终究人多，且陆景渊带伤在身，不过几招便渐落下风。左臂的伤口被牵扯，剧痛让他动作一滞，右侧腰间顿时挨了一刀，衣衫瞬间被血浸透。
“景渊！”沈清辞惊呼着扑过去，却被陆景渊用眼神制止。他知道她想做什么，可这些侍卫久经训练，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她。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隐约的呼喊：“都察院办案！闲人回避！”
李通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慌忙跑出去，很快又连滚带爬地回来，声音发颤：“公、公公，是都察院的御史，带着兵来了！”
“废物！”李通一脚踹开他，眼神阴鸷地看向陆景渊，“你早就安排了后手？”
陆景渊咳出一口血沫，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陈叔不仅带了账册，还带了你的兵符——你以为调走禁军埋伏我们，就没人发现吗？”
原来陆景渊早料到李通会狗急跳墙，让陈叔在送出账册后，立刻将李通私调禁军、意图截杀证人的证据呈给都察院。那些看似被回春堂吸引的眼线，实则早已将消息传回了城中。
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御史的声音带着威严：“李通接旨！陛下令你即刻回府待查，不得延误！”
李通的手死死攥成拳头，指节泛白。他知道大势已去，若此刻杀了陆景渊，只会坐实自己的罪名。可就这么放过他们，又实在不甘。
“我们走！”他咬牙切齿地瞪了陆景渊一眼，带着人匆匆撤离，火把的光随着他们的离开渐渐消失在洞口。
山洞里重归昏暗，只剩下陆景渊粗重的喘息声。沈清辞连忙扶他坐下，撕开他腰间的伤口查看，刀刃划得很深，血还在汩汩往外冒。
“别费力气了……”陆景渊拉住她的手，声音虚弱，“御史来了，安全了。”
“什么安全了，流了这么多血！”沈清辞眼眶通红，拿出最后一点金疮药敷上去，又解下自己的外衫，撕成布条紧紧缠住伤口，“你撑住，我去叫人！”
她刚要起身，却被陆景渊拽住。他的力气不大，眼神却带着恳求：“别走……陪我一会儿。”
沈清辞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重新坐下，将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火折子的光越来越暗，只能勉强看清彼此的轮廓。洞外传来御史与手下的对话声，他们似乎在搜查周围，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你说，”陆景渊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点孩子气，“等侯府平反了，我们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吗？”
沈清辞想起槐树下的木剑，想起书房里的药经，想起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笑语。她轻轻点头，声音温柔：“能。到时候我在药圃种满你喜欢的薄荷，你练剑累了，就来喝我煮的酸梅汤。”
陆景渊笑了，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的头靠在她颈窝，发丝蹭着她的皮肤，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传来脚步声，有人举着火把探进来：“陆公子？沈姑娘？”
是陈叔的声音。
沈清辞抬头，看见陈叔身后跟着几位身着官服的御史，眼眶一热，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陈叔，他伤得很重……”
陈叔连忙让人进来抬陆景渊，御史们看着山洞里的血迹和散落的箭簇，面色凝重。其中一位年长的御史叹了口气：“镇北侯府的忠烈，果然名不虚传。”
陆景渊被抬出山洞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晨光穿透云层，洒在黑石崖的峭壁上，将那些狰狞的岩石染成温暖的金色。
沈清辞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那对合在一起的玉佩。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像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她看着躺在担架上的陆景渊，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再是濒死的灰败。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道浅浅的疤痕，在晨光下仿佛也柔和了许多。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前行，沈清辞坐在陆景渊身边，替他擦去唇边的血痕。他还在昏迷，眉头却舒展着，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快到京城了。”陈叔掀开车帘，语气里带着释然，“账册已经交给御史台，李通被软禁了，侯府的案子……很快就会有结果。”
沈清辞点点头，看向窗外。京城的轮廓在远处渐渐清晰，城墙在晨光中泛着青灰色的光。她知道，那些黑暗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陆景渊的手指动了动，无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沈清辞低头，看见他嘴角似乎噙着一丝笑意，像梦见了什么好事。
她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手背上。马车碾过清晨的露水，发出轻微的声响，像在哼一首温柔的歌谣。
阳光正好，前路光明。他们终于可以，带着满身的伤痕与荣光，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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