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蝉鸣悠长的盛夏,也正是开学的新学期。
温珩踩着清晨温热舒适的阳光走进教学楼。晨间的教室原本空旷清寂,不过是接杯水的工夫,折返行至走廊转角时,教室已然沸腾 :“你好帅啊!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好同学,你真的好帅啊…我可以追你吗?”温珩被吵的有些烦躁,但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待他抬脚迈进教室,走到自己的课桌前停下了脚步。
这时,清芳菲走了进来,围着温珩的同学迅速散开。清芳菲环视一周,然后说道:“好了,大家安静一下。现在我们来介绍一下新同学。”清芳菲是他们的班主任,平时管的比较松,但因为有新同学的到来,多少都会管的严一些。
江清衍被清芳菲带进教室,走向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江清衍”三个字。他的字迹苍劲有力,潇洒自如。写完后,他转过身,淡淡地扫视了一下全班,然后缓缓开口:“大家好,我是江清衍。”老师看着江清衍俊朗的面容,淡然一笑:“行了啊,江同学,你先坐温珩同学旁边吧,如果不满意,老师可以给你换的。”江清衍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抬脚向温珩的方向走去。
温珩的目光在江清衍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开,瞥了眼桌上摊开的书本,不紧不慢地翻到新的一页,然后开始早读。江清衍走到温珩旁边,放下书包,然后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白皙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桌沿,笔在指尖转着。他的面容俊朗,五官棱条分明,轮廓深邃,气质独特。尽管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神情,却也难掩其桀骜不驯的风采……眼角有颗淡淡的痣,一双迷人的桃花眼似乎能勾魂摄魄。
窗外的阳光像打翻的蜂蜜罐子,黏稠的金色顺着玻璃窗淌进来。梧桐树的叶子被晒得发亮,边缘卷成半透明的蝉翼,在热浪里轻轻打着颤。蝉鸣声撕开凝固的空气,一声叠着一声,像是要把整个夏天都喊碎了。
风从走廊尽头溜进来的时候,带着塑胶跑道被炙烤的焦香。蓝白窗帘忽地鼓起,像兜住了整片太平洋的海风。前排女生的马尾辫扫过习题册,铅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一朵小小的墨花。课本被吹得哗啦啦翻页,停驻在课本泛黄的那一页。
江清衍和温珩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到了下课,温珩的兄弟周砚又一如既往地来找他打篮球,虽然经常被拒绝,但周砚仿佛不厌其烦每次都会来找温珩:“温温!一起去打篮球啊,你不要只天天只知道学习啊。不然会变成书呆子的…”周砚看到温珩微沉的脸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那个…没事啊,我、我先去打篮球了再见!”周砚说完便匆匆忙忙地跑向操场。江清衍的视线逐渐转移到了操场上。
篮球场上的少年们化作跃动的剪影,球鞋与地面摩擦出短促的嘶鸣。篮板震颤的瞬间,惊起几只躲在法国梧桐里的麻雀,扑棱棱掠过教室上空的白云。操场上打着篮球的少年的汗珠顺着喉结滚进校服领口,在白色布料上晕出深色的岛屿。
江清衍在这个他刚刚转来的学校里感受到了青春的气息。他又转头看向温珩。温珩正在刷题,没有注意到江清衍的视线。江清衍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喂,你叫什么名字?”温珩听到江清衍的声音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温珩。”江清衍听到他说出来了自己的名字,点了点头:“嗯,我叫江清衍。”说完这句话后,温珩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又继续刷题。
江清衍刚刚感受到的青春气息荡然无存。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又抓了抓头发。温珩都没有看他一眼,还是刷着题。
转眼间便到了午晌。
阳光淌过梧桐叶的缝隙,在青石板上泼出晃动的光斑,阳光照映的青石板上透露出少年们的青春岁月。风是温热的,带着点午后的倦意,慢悠悠地拂过树梢。宽大的梧桐叶懒懒翻了个身,叶背银白的绒毛一闪,不经意抖落了一捧碎银子,沙沙的轻响揉在风里,听得人耳根发颤。
上课铃声响起,江清衍才回过头来——温珩还在刷题,江清衍不想再这样下去,于是准备主动开口,忽然,江清衍的兄弟湛澈急急匆匆跑了过来:“清衍!不好了!周砚被人堵了!在厕所里面!”江清衍和温珩不谋而合地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一齐跑向厕所。
到了厕所门口,就看见几个人和周砚对峙——“喂……江清衍?!温珩?你们怎么来了?”周砚转头说道。温珩没说什么,江清衍就当了他的嘴替:“湛澈和我们说你被堵了,叫我们来救你。”江清衍说完话便没有再管周砚说了什么,只是打量着那个和周砚对峙的人——那人看上去挺凶,脖子侧边那块还有一个刀疤,也许是打架的时候留下的。那位刀疤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转眼看向他,但江清衍已经迅速移开视线,刀疤也就没有发现什么。
周砚接着微微挑起眉,朝刀疤勾了勾手指,充满挑衅的目光死死盯着刀疤,换谁谁能够忍住?刀疤直接和周砚开始激烈战争,江清衍也参加进去。
厕所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像一把利刃划破昏暗。江清衍背靠着潮湿的瓷砖墙,校服领口被扯得大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新鲜的擦伤。他舌尖抵着腮帮,尝到一丝铁锈味。
五个男生围着他,为首的陈昊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刀面反射的光斑在江清衍脸上游走。
他猛地抬膝撞向刀疤胯下。折叠刀当啷落地,刀疤因疼痛弓着腰。剩下四人一拥而上,江清衍反手抓住最先扑来的黄毛,借力将他甩向小便池。陶瓷碎裂声中,他侧身躲过一拳,手肘狠狠砸在另一人鼻梁上。
刚解决完这五人,忽然又有一人从背后偷袭江清衍——江清衍被按倒在湿漉漉的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瓷砖。有人揪着他头发往地上撞,江清衍视线渐渐模糊,耳鸣中他隐隐约约听见了温珩在喊他。不知为什么,这一叫好似觉醒了江清衍,江清衍用手肘用力肘了一下那个刀疤的小弟。小弟被疼痛灌满全身,他缓缓松开江清衍,江清衍迅速随手顺起一个断裂的水管砸向那个小弟。刀疤小弟被砸中脑袋,晕了过去。
江清衍趁着这个机会用几乎沙哑的嗓音喊出:“快!去教务部叫老师过来!”。
温珩闻声迅速冲出厕所门,不带一丝犹豫,身后是江清衍粗重的喘息、肉体沉闷的撞击、以及刀疤男暴怒的嘶吼,混合着水管砸在皮肉上那令人牙酸的闷响,交织成一张混乱而危险的网紧紧裹住他的听觉。每一个声音都像冰冷的针刺在他绷紧的神经上。不能停。这个念头在温珩脑中炸开,尖锐得盖过了所有嘈杂。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时间”的重量,每一秒都沉甸甸地坠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压碎胸腔。他讨厌失控,讨厌计划外的混乱,更讨厌……那个趴在桌上懒洋洋的转学生此刻可能遭遇的危险。这种陌生的、汹涌的焦灼感,像滚烫的岩浆,瞬间烧融了他惯常的冷静外壳。他迈开长腿狂奔起来。
午后的教学楼走廊,阳光斜切,光柱里尘埃飞舞,安静得像一幅凝固的油画。温珩的脚步声突兀地敲碎了这片宁静,咚咚咚——急促、沉重,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在空旷的廊道里撞出巨大的回响。风迎面扑来,贯穿了他的白衬衫。
温珩跑到了走廊的尽头——那扇熟悉的、挂着“教务处”牌子的深棕色木门,呈现在视野里。它紧闭着,像一道沉默的闸门,隔绝着规则与混乱。温珩几乎是撞上去的。“砰!”门板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猛地推开门,巨大的惯性让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办公室里午后的静谧被这粗暴的闯入彻底撕裂。几个埋头处理文件的老师惊愕地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温珩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濡湿,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急促起伏的锁骨。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焦急、惊惶,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剧烈奔跑和极度担忧而泛起的薄红。“老…老师!”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和变调,打破了办公室死水般的沉寂,像投入一颗石子的湖面,“高一(3)班…男…男厕所!有社会人员!围堵学生!打起来了!很…很严重!江清衍…周砚他们…还在里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灼人的气息。他语速极快,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完全失去了平日里条理分明的冷静。他顾不上什么仪态,也顾不上办公室里其他人投来的惊诧目光,只是死死盯着离他最近、也是他认识的年级主任——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年级主任“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眯起:“你说什么?社会人员?在厕所打学生?几个人?带武器了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严厉。“五…六个!有刀!我看到…看到刀了!”温珩急促地回答,眼前仿佛又闪过折叠刀冰冷的反光,还有江清衍锁骨处那道刺目的擦伤,“他们…他们把人按在地上打!快!老师,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恐惧冲破理智堤防后泄露的痕迹。他从未如此失态,可此刻,他只想用最直接、最猛烈的方式,砸碎这办公室里令人窒息的平静,把所有的警报都拉响。年级主任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反了天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盖都震得跳了一下,“王老师!李老师!跟我走!立刻通知保安室!封锁教学楼出口!”他一边厉声下令,一边抓起桌上的对讲机,疾步绕过办公桌,朝门口冲来。其他几位被点名的男老师也迅速反应过来,脸上写满凝重,纷纷起身。一股混杂着汗味、焦虑和强大行动力的旋风,瞬间在教务部办公室里刮起。桌椅被急促的动作带得吱呀作响,文件被带起的风吹得哗啦翻页。温珩被这股旋风裹挟着,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再次冲在了前面,为老师们引路。
老师们和温珩迅速赶到了厕所——厕所里,江清衍手臂上几乎灌满血液,鲜血淋漓。正与刀疤殊死搏斗。其中的李老师迅速上前按倒了拿着刀的刀疤。王老师则上前扶住江清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