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儿与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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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唐舞麟的口气淡定豁达，但走出红山学院大门时，唐舞麟的小脸依旧还是有些阴沉。长这么大加起来，都没有今天遇到的一切让他郁闷憋屈。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那只微凉的手。

霍雨浩被他拉着，淡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他紧抿的嘴角和低垂的眉眼。霍雨浩能清晰地感知到身边这个男孩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委屈、不甘和愤怒的情绪波动，如同混乱的涟漪不断扩散。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那些情绪并非仅仅作用于唐舞麟自身，也像细微的针刺，轻轻扎在他自己的感知上，带来一丝微弱的不适和……在意？他不太明白这种感受的来源，只是本能地觉得，舞麟不开心，周围似乎也黯淡了一些。

他生长在平凡却充满爱的家庭，父母感情深厚，对他更是疼爱有加，即使犯错也是谆谆教诲，何曾受过这种集体性的排斥和冷眼？因为那几根柔弱的蓝银草，同学们像躲瘟疫一样避开他，连老师下午指导冥想时，在他身边停留的时间都明显最短，仿佛他的蓝银草连吸收魂力的资格都值得怀疑。

“我的武魂，真的就那么不好吗？”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倔强抿起的嘴角上，不甘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他用力攥紧了小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痛感，“就算我的武魂不好，我也一定要成为一名伟大的魂师！爸爸说过，成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加百分之一的天分！我武魂不够好，那我就付出两百倍的努力！”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像是在对世界宣告，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霍雨浩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力量和那份陡然升腾的倔强决心，那份混乱的负面情绪似乎被冲淡了一些。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回握了一下唐舞麟的手，仿佛在传递一种无声的支持。

唐舞麟感受到了那微弱的回应，侧头看了霍雨浩一眼。小雨那双平静的蓝色眼眸像一汪清泉，奇异地浇灭了他心头的些许燥火。他天性终究是开朗坚韧的，自己给自己鼓足了劲，心中那团郁结的闷气似乎也随着这无声的誓言消散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不愉快的画面甩开。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空虚感从胃部传来。

“咕噜噜……”

唐舞麟愣住了，下意识地揉了揉肚子，小脸上满是困惑：“不过，小雨，我怎么又饿了？”学院的午餐是管饱的，魂师班的伙食更是比普通班丰盛得多。他中午吃得……嗯，非常多。多到负责打饭的阿姨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多到那个讨厌的小胖子又带头起哄叫他“饭桶”。他一个人吃的量，几乎抵得上其他十几个同学加起来的一半了！那已经是远超成年人的份量。

霍雨浩也微微歪头看着他，似乎在思考“饿”和“吃得很多”之间的关系。他中午只吃了正常份量，完全无法理解唐舞麟的饥饿感从何而来。

“回家！回家找妈妈！家里肯定有好吃的！”一想到家里热腾腾的饭菜和妈妈温暖的笑容，唐舞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暂时将学院的烦恼抛在了脑后，拉着霍雨浩的手就往家跑。

然而，刚跑出没多远，唐舞麟的脚步猛地顿住了，目光被路边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身影牢牢吸引。

下午的阳光虽然褪去了正午的灼热，但洒在身上依旧暖洋洋的。吸引唐舞麟的，正是阳光照耀下那抹突兀而纯净的银色。

一个小女孩儿蹲在街角，看起来比唐舞麟还要小一些，顶着一头罕见的、乱糟糟却异常显眼的银色短发，在夕阳下泛着微弱的金属光泽。她身上的衣服破旧单薄，小脸上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然而，当唐舞麟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时，心脏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彼此，就在唐舞麟注意到她的瞬间，小女孩儿也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大得惊人，眼瞳如同两块最纯净无瑕的紫水晶，澄澈得能映出天空的云影，也清晰地映出了唐舞麟小小的倒影。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自然卷翘，即使沾染了尘土，也掩盖不住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

唐舞麟自己的眼睛就很好看，对于同样拥有漂亮大眼睛的同龄人，他天然就带着好感。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四目相对，那小女孩儿紫水晶般的眼眸中没有害怕，只有几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霍雨浩也被这奇特的女孩吸引了目光。他的视线落在那一头银发和紫水晶般的眼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不是因为厌恶，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悸动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被轻轻拨动了一下。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短暂。

“小姑娘，你家长呢？”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几个穿着花哨、吊儿郎当的小青年也被那抹罕见的银发吸引，围拢过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蹲在地上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仿佛没听见，重新低下了头，小小的身体似乎缩得更紧了些。

“嘿，这银头发可真稀罕！”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小青年咂咂嘴，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紫色眼睛……不会是星罗或者天斗那边跑过来的异族人吧？听说地下黑市最喜欢这种‘稀罕货’了，能卖个大价钱！”

其他几个小青年闻言，眼神瞬间变得火热起来，互相使了个眼色，无声地达成了共识。

黄毛青年蹲下身，脸上挤出个自以为和善的假笑：“喂，小妹妹。一个人在这儿多可怜啊，饿不饿？哥哥们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管饱！”

小女孩儿用力地摇头，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破旧的衣角。

“别怕嘛，跟哥哥走！”黄毛青年失去了耐心，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小女孩儿纤细的手臂，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其他几个小青年立刻默契地围成一圈，用身体挡住路人的视线。

“啊——！”小女孩儿惊恐的尖叫声响起，小小的身体被黄毛青年强行扛在了肩上！

“你们干什么？！”唐舞麟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猛地挣脱了霍雨浩的手冲了过去，小脸气得通红，死死瞪着那几个小青年，愤怒地大吼！

几个小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只是个还没他们腰高、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小男孩儿，顿时恼羞成怒。

“小屁孩儿，滚一边去！少管闲事！”后面一个纹身青年骂骂咧咧，抬脚就朝唐舞麟狠狠踹去！

霍雨浩在唐舞麟冲出去的瞬间，那双平静的淡蓝色眼眸深处，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流光骤然闪过！他的视野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纹身青年抬脚的动作轨迹、肌肉的发力点、唐舞麟前冲的姿态、以及周围路人惊愕的表情……所有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他下意识地想要做点什么，但身体却因为“失忆”和“六岁孩童”的限制，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

“砰！”

唐舞麟被这一脚踹得结结实实，小小的身体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跌飞出去两米多远，重重摔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校服沾满了灰尘。

“舞麟！”霍雨浩的心猛地一揪，那股莫名的刺痛感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强烈！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前迈了一步，淡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个踹人的纹身青年，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凛冽寒意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逸散出来，让离得近的几个路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他立刻强行收敛了这股气息（极致之冰），只是眼神变得冰冷。

“你们这些坏人！”巨大的疼痛和愤怒让唐舞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他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反而以更快的速度爬起来，再次张开双臂，倔强地拦在几个小青年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像一堵小小的、却无比坚定的城墙！

扛着小女孩儿的黄毛青年脸色彻底阴沉下来。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几个路人的驻足观望。他手腕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瞬间出现在掌心，恶狠狠地对着唐舞麟比划：“小崽子，不想死就赶紧给老子滚开！刀子可不长眼！”

唐舞麟看着那冰冷的刀锋，小脸微微发白，心脏狂跳，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小胸脯，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坏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我是魂师！我才不怕你！你放开她！”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猛地抬起右手，掌心蓝光涌动！几根纤细的淡蓝色小草带着微弱的能量波动，顽强地从他掌心钻了出来！根部那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淡金色，在夕阳下几乎难以察觉。

“魂师？！”黄毛青年和他几个同伙脸色都是一变！他们可以欺负普通小孩，但一个有魂力、在传灵塔登记在册的“小魂师”要是出了事，麻烦可就大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而且，他们感觉到旁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淡蓝色头发男孩，眼神冷得吓人。

“妈的，晦气！”黄毛青年不甘心地怒骂一声，粗暴地将肩上的小女孩儿往地上一丢，“算你走运！我们走！”他收起匕首，带着几个同伙，在路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子，很快消失不见。

小女孩儿被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你没事吧？”唐舞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赶紧跑过去蹲在小女孩儿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扶她，又怕弄疼她，“别怕，坏人被我赶跑了！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你的！”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可靠，虽然他自己也摔得浑身疼。

霍雨浩也快步走了过来，站在唐舞麟身边。他没有说话，但那双淡蓝色的眼眸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那几个小青年消失的巷口，眼底深处那抹极淡的金芒再次一闪而逝（灵眸探查确保安全），确认对方真的离开后，才将目光落在地上的小女孩儿身上。那奇特的银发紫眸，让他心中那份微弱的悸动感再次浮现。

小女孩儿抬起头，那双紫水晶般的大眼睛望向唐舞麟，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泪珠，在夕阳下折射出破碎的光，眼眶红红的，一层朦胧的水雾弥漫开来，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她的目光也飞快地扫过旁边的霍雨浩，在那双平静却带着一丝审视的淡蓝色眼眸上停留了一瞬，紫瞳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

“别哭、别哭。”唐舞麟顿时慌了手脚，笨拙地安慰着，“坏人已经被我打跑了！他们不敢回来了！我叫唐舞麟，他叫小雨！”他指了指身边的霍雨浩，“我们都是魂师班的！有我们在，没人敢欺负你！你叫什么名字啊？”他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温暖友好。

小女孩儿呆呆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神情平静的霍雨浩。小嘴微微张着，似乎在确认他们的善意。过了好几秒，她才用带着浓重鼻音、怯生生的、却又异常清脆悦耳的声音，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娜……娜儿。”

“娜儿？真好听的名字！”唐舞麟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看向霍雨浩，“小雨，你看，娜儿好可怜，她好像没有家了。我们带她回家好不好？爸爸妈妈一定会同意的！”

霍雨浩看着唐舞麟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和恳求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坐在地上、显得无比弱小无助的银发女孩娜儿。他的眉头再次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叫娜儿的女孩……给他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不仅仅是银发紫眸的奇特，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感，仿佛平静水面下的暗流。但这种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面对唐舞麟的请求，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