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紧闭着,隐约能听到琅玥压抑着激动和心疼的声音,以及唐孜然低沉耐心的解释。
餐厅里,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唐舞麟满足的咀嚼声。娜儿喂得很认真,虽然动作依旧有些笨拙,但那份专注和善意足以让任何食物都变得格外香甜。
霍雨浩安静地吃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细嚼慢咽,淡蓝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整个人像一尊精致的冰雕,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清冷。然而,当他偶尔抬眼,目光扫过唐舞麟因疼痛而微微抽搐的嘴角,以及那努力掩饰却依旧红肿异常的手臂时,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极细微的涟漪漾开。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琅玥和唐孜然终于从房间出来,琅玥的眼眶依旧红着,但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只是看向唐舞麟手臂时,那份心疼怎么也藏不住。
“麟麟,快,让妈妈看看你的手!”琅玥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唐舞麟的双手。当看到那磨破渗血的掌心,以及肿胀得几乎无法弯曲的小臂时,她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她连忙拿出邙天给的小瓷瓶,“来,妈妈给你上药。”
药膏是墨绿色的,带着一股浓烈的草木辛辣气味。琅玥用指尖挑出一点,极其轻柔地涂抹在唐舞麟破皮的掌心。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刺痛感猛地传来,唐舞麟忍不住“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小脸皱成一团,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
“忍一忍,麟麟,上了药才能好得快。”琅玥心疼地安抚着。
“妈妈,我自己来吧……”唐舞麟不想让妈妈更难过,强忍着痛楚说道,声音都有些发颤。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手伸了过来,轻轻按在了琅玥准备继续涂抹药膏的手腕上。
琅玥和唐舞麟都是一愣,抬头看去。是霍雨浩。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唐舞麟身边,那双淡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琅玥,声音清冽,如同碎冰相击:“琅玥阿姨,让我试试吧。”
“小雨?”琅玥有些惊讶,“你会处理伤口?”
“嗯。”霍雨浩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没有解释。他的目光落在唐舞麟红肿的手臂上,眼神专注,仿佛在研究一件精密魂导器的核心法阵。
琅玥看着霍雨浩沉静的眼神,莫名的有种信服感。她犹豫了一下,想到这孩子虽然沉默寡言,但似乎总有种超乎年龄的沉稳,便将药瓶递了过去,嘱咐道:“那……你轻一点,麟麟很疼。”
霍雨浩接过药瓶,没有立刻使用。他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搭在唐舞麟肿胀得最厉害的小臂肌肉上。
他的手指冰凉!
那是一种不同于金属冰冷的凉意,更像是初春融雪时溪水的清冽,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燥热的舒适感。指尖的触碰异常轻柔,如同羽毛拂过,却让唐舞麟手臂上火烧火燎的胀痛感瞬间减轻了一丝。
唐舞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霍雨浩。灯光落在他淡蓝色的短发上,晕开一层柔光,衬得他精致得不似凡人的侧脸更加好看。那双专注的淡蓝色眼眸,此刻离得如此之近,唐舞麟甚至能看清里面自己小小的倒影,纯净得仿佛能洗涤灵魂。
“别动。”霍雨浩低声说了一句,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感。
唐舞麟立刻乖乖坐好,连呼吸都放轻了。他能感觉到霍雨浩冰凉的手指在自己肿胀的手臂上缓缓移动、按压,似乎在探寻着什么。那奇异的冰凉感所过之处,原本撕裂般的酸痛像是被冻结、安抚,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霍雨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在他的感知中(并非刻意动用灵眸,而是重生后对生命能量本能的敏感),唐舞麟手臂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肌肉纤维在高强度负荷下出现了大量细微的撕裂和充血,筋骨也承受了巨大压力。邙天给的药膏固然有效,但药性猛烈,刺激性太强,对这孩子来说简直是二次伤害。
他需要更温和、更有效的方式。
霍雨浩松开手指,没有去碰那瓶刺鼻的药膏。他微微闭上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几秒钟后,他重新睁开眼,眼底深处仿佛有极其微弱的九彩光华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虚悬在唐舞麟受伤的小臂上方几寸处。
下一刻,一点极其柔和的**淡粉色光芒**从他掌心悄然浮现。那光芒温暖而不刺眼,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令人精神舒缓的馨香。光芒迅速凝聚,化作一朵小小的、由纯粹光晕构成的**海棠花**。花瓣层层叠叠,边缘流淌着淡淡的九彩光晕,虽然极其微弱,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气息。
这朵光之海棠出现的瞬间,餐厅里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春日暖阳般的活力。琅玥和唐孜然都感到精神一振,连日工作的疲惫感似乎都消散了不少。娜儿更是好奇地睁大了紫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朵神奇的花。
“海棠花?”琅玥轻声惊呼,她记得霍雨浩说过他的武魂是极致之冰和一种辅助类的海棠花,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武魂散发的气息,让她这个普通人都感到无比舒适。
霍雨浩没有回应。他专注地控制着掌心那朵小小的海棠花,花瓣微微摇曳,点点淡粉色、夹杂着细微九彩星芒的光点如同最温柔的细雨,无声无息地飘洒下来,精准地覆盖在唐舞麟红肿的手臂和磨破的掌心上。
光点融入皮肤的瞬间,唐舞麟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温润感瞬间包裹了手臂!那感觉比他刚才感受到的指尖冰凉更加深入骨髓,仿佛干涸龟裂的大地迎来了甘霖。火辣辣的刺痛和沉重的肿胀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适!手臂内部那撕裂般的酸痛也被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抚平、滋养。
“好……好舒服!”唐舞麟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小脸上痛苦的神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喜和不可思议。他尝试着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之前连弯曲都困难的手掌,现在竟然可以灵活地开合了!虽然还有一点点残余的酸软,但和之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琅玥和唐孜然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辅助系武魂效果!这效果,比邙天那价值不菲的药膏强了何止十倍!
霍雨浩的脸色却微微白了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操控这“海棠花”武魂进行如此精细的治疗,对他目前孱弱的身体和低微的魂力(等同于无)来说,消耗极大。他强忍着体内传来的空虚感,持续输出着光点。
大约持续了半分钟,唐舞麟手臂上的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大半,破皮的掌心也收敛了血丝,不再那么触目惊心。霍雨浩这才收回了手,掌心的海棠花光影悄然散去。他微微喘息了一下,气息有些不稳,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清冷的平静。
“感觉怎么样?”霍雨浩看向唐舞麟,淡蓝色的眼眸里依旧没什么情绪,但仔细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太神奇了小雨!”唐舞麟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挥舞着明显好转的手臂,“一点都不疼了!凉凉的,暖暖的,好舒服!你的海棠花武魂太厉害了!”他看向霍雨浩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感激,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亲近。
看着儿子手臂的变化,琅玥和唐孜然心中的震惊和喜悦无以复加。琅玥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儿子的手臂,确认那惊人的恢复效果后,激动地对霍雨浩说:“小雨,阿姨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这武魂……真是太了不起了!”她看向霍雨浩的目光充满了慈爱和感激。
唐孜然也是连连点头,看着霍雨浩的目光更加深邃。这个捡来的孩子,身上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了。极致之冰已是罕见,这辅助治疗能力如此惊人的海棠花武魂更是闻所未闻。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没什么,应该的。”霍雨浩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微微侧过头,避开了唐舞麟那过于炽热和感激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迷茫。刚才调动海棠花武魂力量时,他隐约感觉到体内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呼应,极其微弱,带着冰冷和洞察的气息,但想要仔细探寻时,却又消失无踪。
“小雨,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消耗太大了?快坐下休息。”细心的琅玥注意到霍雨浩略显苍白的脸色,连忙关切地说道。
“嗯。”霍雨浩没有逞强,安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哥哥真的不疼了吗?”娜儿也凑过来,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唐舞麟的手臂,紫水晶般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真的!多亏了小雨!”唐舞麟开心地点头,看向霍雨浩,小脸上笑容灿烂,“小雨,以后我要是再受伤,就找你啦!你的海棠花太棒了!”
霍雨浩抬眸,对上唐舞麟亮晶晶、充满信赖和亲近的眼神。那眼神像冬日里的暖阳,毫无保留地投射在他习惯冰封的心湖上。他抿了抿淡色的唇,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应允。一股极其细微的暖流,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悄然融化了心湖最边缘的一角坚冰。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孩子们都该休息了。”唐孜然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感慨万千,既有对儿子伤势好转的欣慰,也有对霍雨浩这神奇能力的震惊,更有对这个特殊家庭未来的思量。“麟麟,虽然小雨帮你治疗了,但还是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知道啦爸爸!”唐舞麟精神十足地回答。
洗漱完毕,回到属于他和娜儿、霍雨浩的儿童房。唐舞麟因为手臂恢复了大半,显得格外兴奋,拉着娜儿小声说着锻造的趣事(自动忽略了痛苦部分)。霍雨浩则安静地爬上自己的小床,背对着他们躺下,淡蓝色的短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小雨,谢谢你。”唐舞麟突然对着霍雨浩的背影说道,声音真诚而温暖。
霍雨浩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没有回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极轻的“嗯”声。
夜深人静,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娜儿很快也睡着了)。唐舞麟因为白天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消耗,很快也沉入了梦乡。只是睡梦中,他似乎还惦记着什么,嘴里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小雨的手……好凉……好舒服……”
黑暗中,背对着他的霍雨浩,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淡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幽静的寒星,清澈、深邃,倒映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他抬起自己刚才为唐舞麟治疗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手臂的温度和那充满信赖的眼神带来的奇异触感。
他摊开手掌,心念微动。一点极其微弱的淡粉色光晕在他掌心悄然亮起,勾勒出一片小小的海棠花瓣虚影,九彩的微芒在边缘若隐若现。他看着这片光晕,眼神复杂。这武魂……似乎不仅仅是治疗那么简单。刚才治疗时,他隐隐感觉到,这海棠花的力量似乎能触及更深层的东西,比如……情绪?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唐舞麟当时强烈的痛苦和之后的喜悦感激。
“情绪……”霍雨浩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这两个字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当他试图深究时,脑海中却只有一片空白和轻微的刺痛。
他收拢手掌,光晕熄灭。房间里重归黑暗。霍雨浩重新闭上眼,将那份困惑和那抹冰凉指尖带来的奇异感觉一同压下。只是在他意识沉入睡眠的最后一刻,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明天……唐舞麟还会去那个锻造师那里吗?
不过,月光照进窗内,霍雨浩由于魂力的消耗他也沉沉睡去,只余下几朵海棠花悄然出现,散发着淡淡的九彩色,恢复着霍雨浩消耗的魂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