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音响里的《月光奏鸣曲》彻底变了调。原本舒缓的旋律被拉长扭曲，像一根细针直刺耳膜。我猛地扯下蓝牙耳机，指节撞在车窗上发出闷响。王强还在原地站着，雨水顺着发梢流进领口。他举起的信封像是某种仪式道具，边缘泛着金属光泽。
"当年那场赌局..."沈知行的声音在电话里断断续续，"是他们逼你上的赌桌..."
仪表盘显示凌晨0:21分。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冷气带着一股铁锈味，我伸手去拧风量旋钮，指尖碰到的地方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后视镜里的王强突然笑了。他身后的路灯开始闪烁，明暗交替间我看清他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刀刃反射的冷光扫过我的脸，停在喉结下方三指处。
"顾先生，三年前您亲手签了同意书。"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现在要撕毁它吗？"
手机又震动起来。苏晚晴的信息弹出瞬间，车载屏幕自动黑屏。我盯着那句"现在相信我了吗"，太阳穴突突直跳。副驾座上的手机突然发烫，锁屏界面映出我瞳孔里跳动的光斑。王强的手指在信封上轻轻摩挲。那个鹰形图案开始渗出暗红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在积水里。水面腾起白雾，隐约能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
"慕清瑶知道多少？"我听见自己问。喉咙发紧，像是有人从背后掐住了脖子。
王强的表情没变，但握着手术刀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她只是棋子，和三年前一样。"他向前迈了一步，工牌蓝光闪过我的眼底，"真正的玩家从来都是您和沈医生。"
雨刷器发出咔哒一声异响。第二滴血珠从我掌心渗出，落在信纸开头的"清除记忆手术"几个字上。那些字迹突然开始游动，像活物般爬向我的手腕内侧。车载收音机自动切换到深夜广播频道。主持人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笑意："欢迎收听午夜档案，今天我们讲讲关于极光计划的秘密......"
我一把扯掉蓝牙耳机，金属外壳刮过耳朵留下一道红痕。王强站在雨中纹丝不动，手术刀尖端正对着我的方向。仪表盘的铁锈味越来越浓，甚至盖过了空调送出的冷气。我嗅到血腥气，这才发现虎口处的指甲已经掐破皮肤。
"三年前我为什么要做手术？"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王强举起信封，暗红液体仍在持续渗出。"顾先生真想不起实验室的事了？"他顿了顿，"您总说记忆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可当它被反复擦除，连真实都会变成谎言。"
我盯着他手里的信封。那些暗红文字正在我眼前不断放大，仿佛要钻进瞳孔。腕表背面刻着的"极光计划-核心样本"字样突然变得滚烫。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消毒水味、橡胶手套的触感、针头刺入血管时的凉意。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对着空气问。
王强笑了。手术刀在他手中转了个圈，刀刃映出我苍白的脸。"不如问问自己，为什么要签下同意书？"他向前挪动半步，雨水顺着刀锋流淌，"您总说愿意为了真相付出一切代价。可当真相摆在面前，您却不敢认了。"
车载音响突然播放出一段录音。是我的声音："继续清除吧。这次要更彻底些。"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虎口的血顺着方向盘往下淌。仪表盘上的铁锈味变成了血腥气，和三年前病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知行呢？"我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王强的笑容消失了。他低头看了眼工牌，蓝光忽明忽暗。"沈医生..."他抬头看我，眼神复杂，"他想救您，可惜太迟了。"
我伸手去够车门把手，却发现手指不听使唤。信纸上的字迹正顺着我的手臂蔓延，冰冷的触感让我想起三年前躺在手术台上的感觉。王强的身影在雨幕中扭曲变形，就像后视镜里看到的那样。
"您以为慕小姐真的爱您？"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她每周三都会来这儿等您，却不知道这正是实验的一部分。"
我猛地踩下油门，轮胎在积水里打转。雨刷器疯狂摆动，却刷不掉挡风玻璃上的倒影。后视镜里，王强的身影渐渐模糊，只剩手术刀的寒光在夜色中闪烁。
车载系统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出一行红字："警告，记忆屏障即将崩溃。"
我一脚踹开油门，车子在十字路口急刹。仪表盘上的铁锈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杏仁香。这味道让我想起第一次见慕清瑶那天，她身上也是这个香味。
手机又震动起来。苏晚晴的信息在锁屏界面闪烁："小心沈知行。"
我愣住了。刚才明明听见沈知行在电话里说话，可发信时间显示就在一分钟前。后背的冷汗浸透衬衫，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冷气带着诡异的甜味。
王强的话在我耳边回响："真正的玩家从来都是您和沈医生。"
仪表盘突然熄灭，所有灯光全部关闭。在完全黑暗的车厢里，我听见有人在轻声哼唱《月光奏鸣曲》。那声音温柔熟悉，分明是慕清瑶。
我猛地转头，副驾座上空无一人。可歌声还在继续，是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的。曲调温柔缱绻，和三年前我们在咖啡馆初遇时放的一模一样。
"顾沉，"歌声中传来她的声音，"你真的要走吗？"
我的手指深深掐进方向盘。仪表盘突然亮起，显示着一行红字："记忆清除进度73%。"
暴雨戛然而止。最后一滴雨珠坠落在车顶，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发动车子，朝着实验基地旧址驶去。那里藏着所有真相，也藏着我遗失了三年的记忆。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陌生号码："她也在找你。"
我盯着这条信息，直到它消失在锁屏界面。后视镜里，自己的瞳孔正在收缩，倒映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红光。雨刷器停止摆动，悬在玻璃上的雨滴开始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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