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你好，外卖放门口了。”
苏郁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短促的声响，穿过客厅去开门的路上，脚边散落着几张写满字的草稿纸。
他把餐盒摆在书桌一角，打开盒盖的瞬间，热气混着饭菜香漫出来，是常点的那家小炒，青椒的鲜辣和米饭的温吞裹在一起，胃里渐渐暖了起来，驱散了久坐的僵硬。
等把餐盒收拾进垃圾袋，桌角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除了抹挥之不去的饭菜香。
苏郁坐回窗边，手肘支在微凉的窗台上，静坐发呆，窗外的路灯亮了，橘黄色的光透过纱帘漫进来，在他侧脸投下层柔和的光晕。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伸手拉开了窗台下的抽屉，木质滑轨发出“咔啦”轻响，里面只有一个黑色的硬壳本，边角有点磨损，封面上贴着张鹅黄色的便签，上面是他自己的字迹。
“不要忘记？”
“我……什么时候写的这些？”
他低声问自己，声音在空房间里轻轻晃了晃，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苏郁的手指顿在纸页上，指腹下的字迹带着点凹凸感，一页页的翻着。
【2023年5月1日，晴】
我的黎好死了。
昨晚做了个梦，一个小女孩幸福的出生了，父母给她取名黎好，黎明的黎，你好的好，名字真好听，和我们家黎好一个名字。
【2023年5月5日，晴】
总是做梦，工作的时候也是，医生说这是我因为爱人的离世，精神压力太大，导致大脑产生的幻想，我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黎好3岁了，她很聪明，不吃陌生人给的糖。
【2023年5月6日，晴】
今天辞职了，以后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
【2023年5月11日，阴】
人为什么活着我又在思考这个问题。
黎好今天没有出现，梦里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我可能真的有病吧，才会盼着一个梦里的孩子。
……
【2023年6月1日，雨】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黎好已经5岁了，但黎好讨厌六一。
男人说“我可不要这个拖油瓶”，女人骂“当初是谁非要生的”，后来他们各自撑着伞走了，伞沿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台阶上，没人回头看她一眼。
她去了福利院，有一对夫妇想要收养，很快就怀上了一个男孩，她被送回了福利院。
她从福利院偷跑出来，她说她讨厌见到我，说我总是看着她，像看一个笑话。
……
【2023年9月25日，阴】
十八岁的她站在梧桐树下，风卷着落叶掠过她的鞋尖，她抬头看我，眼睛里的光比小时候更亮，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执拗，她说，她喜欢我，我拒绝了。
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从皱巴巴的婴儿到亭亭玉立的姑娘，她还不懂什么是喜欢，我不能不懂，有些界限，跨一步就是深渊。
她是我的幻想，但我清楚的知道，那不是我的黎好，她是我养大的，不是感情的替代品。
……
【2024年9月25日，晴】
她说她要终身不嫁，作为一个“老父亲”怎么不着急。
【2025年5月1日，雨】
她死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她说想她了就去梦里那片海见她，可我为什么总是忘记，前段时间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得了癌症，是晚期，我总是消极，我不想治病，她也会和好好一样怪我吧？
“黎明的黎，你好的好。”
苏郁重新把本子放回了抽屉。
“苏郁”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轻得像羽毛落在心上。
苏郁猛地抬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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