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慷慨地泼洒在南恩大学的林荫道上。
高大的梧桐枝叶交错,筛下细碎跳跃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还夹杂着远处学生的笑语声,散落在时光的缝隙中。
这本该是一个让人昏昏欲睡的慵懒时刻,可对于刚入职“拓合生物科技”、被临时委以重任的贺峻霖来说,却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紧张急行军。
——准确来说,是一场在他心里被放大到灾难级别的任务。
“A区实验楼…三楼…312…严浩翔教授…紧急文件……”
贺峻霖一边在心里碎碎念着行政主管张姐那机关枪般的指令,一边攥紧手里那个薄薄却若千钧的牛皮纸文件袋,脚下几乎要生风地在迷宫般的校园里穿行。
他的呼吸有些乱,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几缕栗色发丝黏在颊边。
阳光勾勒出他纤细的身影,简单的白色棉T和浅蓝色牛仔裤,让他在人群中显得干净又年轻,像个误入学术殿堂的高中生。
“完蛋完蛋完蛋!第一天独立跑腿就迟到!”
贺峻霖看着手机屏幕上飞速跳动的数字,心里的小人急得团团转,甚至能想象出张姐那张严厉的脸。
“小贺啊,这份样本分析报告是严教授下午组会急需的,必须三点前送到他手上!严教授最讨厌不守时,你千万别给我搞砸了!”
严浩翔。
这个名字,贺峻霖入职一周,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拓合生物科技与南恩大学有深度合作项目,而严浩翔,正是项目在南恩的核心负责人。
年纪轻轻的正教授,手握多项专利,论文能堆成山,——这些头衔他都能背下来。
可在拓合,流传更广的是另一种说法:
他是那种“高岭之花”。
据说学术能力顶尖,颜值也顶尖(虽然大家只见过证件照上那模糊的冷峻侧脸),更为人极度严谨、自律,气场强大到能瞬间冻结方圆五米的空气。
贺峻霖第一次听说这个人的时候,还半开玩笑地想:这种人是真的存在的吗?
可此刻,他半点也笑不出来。
“最讨厌不守时……零容忍……”
越想越慌,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加快,几乎成了小跑。
A区实验楼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那栋冰冷、线条硬朗的灰色建筑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让人心生敬畏。
贺峻霖深吸一口气,提着文件袋冲了进去。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化学试剂和精密仪器特有金属气息的冷冽味道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面的暖意。
走廊空旷而安静,只有他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回荡,听得他耳膜发紧。
墙上挂着复杂的分子结构图与学术海报,冰冷的白炽灯光从头顶打下,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肃穆感。
贺峻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这片寂静里被无限放大。
“312……312……”
他默念着,目光快速扫过门牌号。
终于,在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出现,金属门牌闪着冷光:“312 分子生物学与细胞功能实验室 - 严浩翔教授”。
就是这里了!
贺峻霖停下,手心都是汗。他飞快看了眼手机:14:58!还有两分钟!
来不及多想,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叩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在走廊里响起,带着一丝慌乱。
——没有回应。
只有一片深沉的寂静。
人不在?
贺峻霖心里咯噔一下,心慌更重了。
张姐千叮咛万嘱咐,必须亲手交给严教授!
他不死心,又加力敲了几下,身体不自觉前倾,耳朵几乎贴到冰冷的门板上。
“叩叩叩!”
依旧无声。
完了!真的不在?
贺峻霖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下意识拧动门把手——出乎意料地,门没锁,被他拧开了!
厚重的门无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一股更浓郁的实验室气息涌出:消毒水的冷冽、培养液的微腥,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冽味道,像雪松与冷泉混合的气息,奇异地中和了那些化学味。
好干净的味道。
一瞬间,贺峻霖甚至觉得呼吸变得轻缓。
可他没时间分辨这些气味,满脑子只有“迟到”和“任务失败”的恐慌。
像被追急的小兔子,他莽撞地侧身挤了进去,声音还下意识拔高:
“对不起对不起!严教授在吗?拓合生物送紧急文件——”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愣住了。
室内空荡,却不寂静。
耳尖捕捉到极轻微的动静,像是纸张被翻动,或者笔尖在纸面摩擦的声音,从靠里的办公区传来。
贺峻霖屏住呼吸,视线越过实验台和隔板。
一个人影坐在那里,背脊笔直,低头写着什么。
那人抬头的瞬间,贺峻霖对上了一双漆黑而冷冽的眼睛——
时间,像是骤然失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