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缓慢流淌。
严浩翔没有回实验室深处,而是站在资料柜前,翻阅着一本厚重的期刊。
他的背影在白炽灯下显得笔直冷淡,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在书页上,像是外界的风雨与他无关。
贺峻霖却坐立难安。
那场骤雨打乱了节奏,却也意外把两人困在同一空间。
他侧耳听着窗外的风雨,目光一次次落在那道清冷的身影上,心里忍不住打起小算盘:这是个机会,哪怕他依旧像座冰山,至少此刻——他们共享这段安静的时间。
“严教授,”他清了清嗓子,试探地开口,“您好像不怕打雷?”
严浩翔翻页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声音平淡:“自然现象。”
短短三个字,像石子落水,不起半点涟漪。
贺峻霖被噎住,只好换了话题:“那您待会儿怎么回去啊?这雨挺大的。”
“有伞。”他依旧言简意赅。
贺峻霖嘴角微不可察地塌了下去。
哦,他有伞。
那刚刚升起的幻想,又被现实压回去。
两人陷入沉默。
只有风雨拍打窗户的噪声和翻书的沙沙声在空间里回荡。
贺峻霖无聊地转着手里的笔,可眼角始终忍不住去偷看那背影——衬衫袖口整齐挽到手肘,线条流畅的小臂在翻页时偶尔绷紧,修长的手指精准翻过每一页。
那种冷静专注,像一幅素描,每条线都锋利而疏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沉了下去,实验室不得不打开顶灯。
白炽灯的冷光将影子拉长,雨声虽小了些,但仍密集。
严浩翔合上期刊,抬手看了眼腕表,随后走到窗边,凝神看着外面的雨势,眉头略微皱起。
风仍然很大,雨虽减却依旧急。
他转身,走向门口的储物柜,取出一把黑色长柄伞。
那是典型属于他的物件:简约、结实、功能性至上。
贺峻霖眼睛跟着那动作,心里七上八下——他要走了?那自己怎么办?
严浩翔拿着伞,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灯光,投下一片阴影。
“雨一时不会停。”他看着贺峻霖,声音清冷却压得稳,然后将那把伞递到他手边,“拿着。”
贺峻霖怔住,手指僵在半空:“给我?那您呢?”
“我住得近。”他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淡得没有起伏,“跑几步就到。”
跑几步?贺峻霖下意识看向窗外——风裹着雨横冲直撞,玻璃窗被拍得发颤。
他脑海里迅速浮现出这人冲进雨幕,衬衫被彻底浸透的画面,眉心一紧。
还没等思绪完全成形,他的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
严浩翔将伞递到他手边,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此刻,贺峻霖猛地伸手,攥住了他的衬衫袖口。
“等等!”
声音急促,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抓住那料子精良的布料,触感冰凉,却像握住了一块烙铁,烫得他心跳骤乱。
严浩翔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身,眉宇间带着被打断的不悦,目光锐利地落在那只攥着自己袖口的手,随后缓慢上移,与那双因为紧张和冲动而瞪得圆亮的眼睛对上。
距离骤然拉近,近得贺峻霖能看清他镜片后微微放大的瞳孔,以及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的弧度。
窗外的暴雨像隔绝了所有世界的声音,室内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呼吸。
贺峻霖心跳乱到失序,嗓音发紧:“教、教授!这么大的雨,您这样会淋透的!会感冒的!”
他指尖攥得更紧了些,像在固执守住什么,“我…我的意思是…伞这么大,我们可以一起走。”
最后那句,语速极快,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勇气。
灯光下,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盛满了紧张与真诚,像两颗被雨水洗过的黑曜石,固执地映着严浩翔的身影。
严浩翔沉默了。
他的视线落回那只手——指尖纤细,却透着意外的力量和温度。
那股热度隔着衬衫传上来,像细小的电流,扰乱了他一贯冷静的神经。他本能地想要拒绝,这个距离太近,这种共享空间的提议突破了他习惯的边界。
可拒绝的话,到嘴边,却被那双眼睛生生逼回去。
外面风雨敲打着玻璃,像在无声催促。
几秒沉默,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最终,严浩翔极轻极缓地点了下头,动作小到几乎不可察。
贺峻霖怔了两秒,才意识到他同意了,心口猛地一松,整个人像从紧绷的弦上落地,手指也慢慢松开。
那一刻,他甚至忘了外面的雨,忘了自己还在冒险,忘了刚才的紧张——只觉得胸口有团热意,冲破了那片被暴雨压得沉闷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