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的雨下了整整三日，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莲花楼的窗棂，像是谁在耳边低吟浅唱。李莲花靠在榻上，手里翻着一本泛黄的医书，目光却时不时飘向窗边。
风轻凰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路，赤金步摇上的鸽血红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微的光。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半个时辰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显然是在思索着什么。
“在想什么？”李莲花放下医书，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风轻凰回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在想，角丽谯该忍不住了。”
“哦？”李莲花挑眉，“你觉得她会有什么动作？”
“一品坟里她没占到便宜，还损了不少人手，单孤刀那边怕是已经对她颇有微词。”风轻凰走到榻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她急于立功，证明自己的价值。”
方多病从外面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闻言凑过来：“那她会怎么做？总不会还敢来找我们麻烦吧？”
“来找我们？”风轻凰冷笑一声，“她还没那么蠢。”她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划过，“但她一定会搞点别的动静，比如……去找一批新的武器。”
“武器？”方多病愣了一下，“她要武器做什么？”
“自然是扩充势力。”李莲花接口道，“单孤刀的势力因私盐案受损，角丽谯若是能找到一批精良的武器，不仅能弥补损失，还能巩固自己的地位。”
风轻凰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李神医说得没错。我刚收到消息，角丽谯派了心腹去江南，联系了一个走私武器的团伙，想买一批前朝留下的玄铁箭。”
“玄铁箭？”方多病咋舌，“那可是大杀器，一支就能射穿铁甲，她要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风轻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自然是用来对付我们，或者……对付那些不听单孤刀号令的人。”
李莲花看着她：“你想动这批箭？”
“不动白不动。”风轻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可是个挑拨单孤刀和角丽谯的好机会。”
她放下茶杯，对外面扬声道：“影一。”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车厢门口，单膝跪地：“楼主。”
“去告诉江南分舵的人，”风轻凰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角丽谯派去买玄铁箭的人，叫‘秃鹫’，让他们‘关照’一下。”
“‘关照’？”影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就是让秃鹫把这批箭顺利买下来，但要让他以为，单孤刀早就知道这件事，还暗中吩咐过，要他把最好的一批箭单独留下来。”风轻凰缓缓道，“再‘不小心’让角丽谯知道这个消息。”
影一立刻明白了：“属下明白！”
“还有，”风轻凰补充道，“让分舵的人准备一批假的玄铁箭，做得逼真些，在秃鹫返程的路上，‘截’了他的货，把真箭换出来。”
“是！”影一再次领命，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雨幕中。
方多病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样一来，角丽谯岂不是会以为是单孤刀想独吞玄铁箭？”
“不止。”风轻凰笑了笑，“她还会以为，秃鹫已经被单孤刀收买了。”
李莲花看着她，眼神复杂：“你这一招，够狠。”
“对付他们，不用点狠手段怎么行？”风轻凰挑眉，“单孤刀疑心重，角丽谯野心大，本就不是什么牢不可破的同盟。我不过是推波助澜，让他们早点反目成仇罢了。”
她顿了顿，看向李莲花：“你觉得，我太算计了？”
李莲花摇了摇头：“对付敌人，本就该如此。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你好像对单孤刀，有着非同一般的恨意。”李莲花看着她的眼睛，“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江湖公敌。”
风轻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目光，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你想多了。我只是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更看不惯他当年对……对无辜之人的迫害。”
她没有说下去，但李莲花能感觉到，她口中的“无辜之人”，或许与她有着极深的渊源。他没有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他自己，也从未向她坦白过李相夷的身份。
雨渐渐小了些，天边露出一丝微光。风轻凰的情报网效率极高，不过半日功夫，就有消息传了回来。
“楼主，江南分舵传来消息，秃鹫已经买下玄铁箭，正在返程的路上。分舵的人按照您的吩咐，已经让他相信了单孤刀的‘命令’，还故意让角丽谯的心腹看到了秃鹫与单孤刀手下‘密谈’的场景。”影一的声音再次在门口响起。
“很好。”风轻凰点了点头，“假箭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保证肉眼难辨。”
“按计划进行。”
“是。”
影一离开后，方多病忍不住道：“风楼主，你这情报网也太厉害了吧？半天时间就能把事情办得这么妥帖。”
“不然你以为，无定楼凭什么在江湖上立足？”风轻凰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莲花却知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动人手，完成买通、设局、调换货物等一系列操作，背后需要多么庞大的势力和精密的布局。风轻凰的能量，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又过了一日，消息再次传来。
“楼主，秃鹫在返程途中遇袭，真箭被截，只带回了假箭。角丽谯得知后大发雷霆，认定是单孤刀搞的鬼，已经派人去质问单孤刀了。”影一汇报道，“单孤刀那边似乎也很愤怒，说角丽谯办事不力，还疑神疑鬼，两人已经吵了起来。”
“意料之中。”风轻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单孤刀本就不信任角丽谯，这次丢了玄铁箭，他只会觉得是角丽谯想中饱私囊，反咬一口。”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方多病问道。
“等着看戏。”风轻凰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放晴的天空，“角丽谯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单孤刀也不会容忍她的挑衅。他们之间的裂痕，只会越来越大。”
果不其然，又过了两日，徐州城里便传出了消息——单孤刀与角丽谯彻底闹翻，角丽谯带着自己的一部分手下离开了单孤刀的势力范围，自立门户。
“角丽谯果然反了！”方多病拿着刚买来的消息，兴奋地冲进莲花楼，“听说两人还打了一架，单孤刀损失了不少人手，角丽谯也元气大伤！”
风轻凰正在给李莲花换药，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这才只是开始。”
李莲花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她的指尖带着药膏的清凉，轻轻涂抹在他后背的伤口上——那是上次在一品坟被石屑划伤的地方，在她的照料下，已经快要愈合了。
“接下来，你打算对付谁？”李莲花轻声问道。
“谁跳得最欢，就先对付谁。”风轻凰放下药膏，语气平静，“角丽谯刚自立门户，根基不稳，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她顿了顿，看向李莲花：“而且，我查到，角丽谯手里，可能有忘川花的消息。”
李莲花猛地抬起头：“真的？”
“只是可能。”风轻凰点头，“传闻她当年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买过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忘川花的生长之地。不过她一直没当回事，这次自立门户，急需提升实力，说不定会去寻找忘川花。”
李莲花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忘川花，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我们去找她？”
“不急。”风轻凰摇了摇头，“她现在肯定防备森严，我们贸然去找，只会打草惊蛇。”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不如，再给她送一份‘大礼’，让她主动来找我们。”
“什么大礼？”方多病好奇地问道。
风轻凰没有回答，只是对外面扬声道：“影一。”
影一再次出现：“楼主。”
“去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就说……无定楼得到了一本关于忘川花的古籍，正在徐州城寻找有缘人共同研究。”风轻凰缓缓道。
“是！”
影一离开后，李莲花看着风轻凰：“你这是想引蛇出洞？”
“没错。”风轻凰笑了笑，“角丽谯若是真的有忘川花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来打探。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她手里的古籍到底记载了什么，也能……”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李莲花看着她，心中明白，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复仇，还有那能决定他生死的忘川花。
窗外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车厢内的每一个角落。莲花楼静静地停在客栈后院，看似平静，却已悄然布下了一张无形的大网，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而角丽谯，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是否会踏入这张网中？没人知道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江湖的风浪，只会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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