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湖州地界时,江南的烟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细密的雨丝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将整个湖州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平添了几分阴郁。
女宅坐落在湖州郊外的一座小山脚下,远远望去,青砖黛瓦的建筑群掩映在茂密的竹林中,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前两座石狮子在雨中沉默伫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地方看着倒是气派。”方多病跳下马车,抬头打量着女宅,忍不住咋舌,“一个收容孤女的地方,用得着建得这么豪华吗?”
风轻凰撑着一把油纸伞,红衣在烟雨中如同一点跳跃的火焰,格外醒目。她的目光扫过紧闭的大门,眼神锐利:“越是华丽的表象,底下往往藏着越肮脏的东西。”
李莲花走上前,轻轻推了推大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竟应手而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淡淡的脂粉香从门内飘出,让人胃里一阵翻涌。
“小心点。”李莲花回头叮嘱道,率先走了进去。
院内的景象比想象中更加奢靡。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两侧种满了名贵的兰花,一座小巧的假山矗立在庭院中央,山下的池塘里养着几尾金红色的锦鲤,悠闲地游动着。正厅的门敞开着,里面的陈设更是奢华——紫檀木的桌椅,墙上挂着名家字画,角落里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古玩玉器,丝毫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过数十人失踪的惨案。
“不对劲。”风轻凰走进正厅,目光快速扫过四周,“这里太干净了。”
“干净还不好?”方多病不解地挠了挠头,“难道你希望看到满地尸体?”
“蠢货。”风轻凰白了他一眼,“若是数十名女子被掳走,就算没有打斗,也该留下些挣扎的痕迹,或者散落的物品。你看这里,桌椅摆放整齐,字画安然无恙,连地上的灰尘都像是刻意打扫过,这不诡异吗?”
方多病这才反应过来,仔细一看,果然如她所说,整个正厅干净得过分,仿佛那些失踪的女子从未存在过。
李莲花走到博古架前,拿起一个青瓷花瓶仔细端详:“这些古玩都是真品,价值不菲。一个收容孤女的女宅,怎么会有这么多贵重物品?”
“不止这些。”风轻凰走到一面墙前,伸手抚摸着墙上的壁画,“这壁画是用西域的矿物颜料绘制的,防水防潮,一幅画的价值就抵得上寻常人家十年的开销。刘寡妇就算再乐善好施,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她顿了顿,指尖指向壁画角落的一个细微印记:“而且,这壁画的墨迹很新,最多不超过三个月,显然是新近才绘制的。”
李莲花的目光落在那个印记上,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这印记……像是某种教派的图腾。”
“教派?”方多病凑过来,“什么教派会用这么名贵的颜料画壁画?”
风轻凰没有回答,转身走向侧厅。侧厅显然是女子们居住的地方,十几个房间并排排列,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张梳妆台,上面摆放着精致的铜镜和胭脂水粉。
“你看这个!”方多病突然指着其中一个梳妆台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梳妆台上的胭脂盒翻倒在地,殷红色的胭脂洒了一地,与地上的几滴暗红色血迹混合在一起,像是开出了一朵朵诡异的血色花朵。
“血色胭脂……”李莲花蹲下身,用指尖蘸了一点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血液还很新鲜,没有完全凝固,说明她们失踪的时间不长,可能就在昨夜子时左右。”
风轻凰却注意到了别的东西。她拿起一支斜插在梳妆台上的玉簪,簪头雕刻着精美的兰花,做工极为考究:“这些女子的首饰,都是上等的玉石和金银打造,与她们‘孤女’的身份格格不入。”
她走到另一个房间,打开衣柜,里面挂着的衣裙用料考究,绣工精美,显然也不是普通孤女能穿得起的:“不仅如此,这些衣裙的尺寸几乎一致,像是批量定制的。”
“批量定制?”方多病皱起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女子根本不是孤女?”
“或许从一开始,这女宅就不是什么收容孤女的善地。”风轻凰的语气冰冷,“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牢笼,这些女子也不是被掳走,而是……早就被选中的‘祭品’。”
“祭品?”李莲花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看这些房间的朝向。”风轻凰走到窗边,指着窗外的假山,“十几个房间全部朝向假山,而假山的位置恰好是整个女宅的中心,这像是某种阵法的布局。”
她又指向梳妆台铜镜的角度:“这些铜镜的角度也很诡异,全部对着房间的正中央,若是在特定的时间点,阳光透过铜镜折射到中心,很可能会形成某种图案。”
李莲花走到窗边,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所有房间的布局都透着刻意为之的痕迹。他不得不承认,风轻凰的观察力实在惊人,这些细微的疑点,连他都未曾第一时间察觉。
“还有这个。”风轻凰从一个首饰盒里拿出一串沉香木佛珠,放在鼻尖闻了闻,“这佛珠上涂了一层‘迷魂香’,长期佩戴会让人精神恍惚,失去自主意识。看来这些女子早就被药物控制了。”
方多病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也太吓人了!那个刘寡妇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寡妇?”风轻凰冷笑一声,“我看这个刘寡妇,恐怕也只是个幌子。真正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另有其人。”
她走到侧厅尽头的一扇门前,这扇门与其他房间的门不同,是用厚重的铁木制成,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
“这里面是什么地方?”方多病好奇地问道。
风轻凰没有回答,只是从发间抽出一根银簪,在锁眼里轻轻拨弄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铜锁应声而开。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檀香,让人不寒而栗。
门内是一个宽敞的密室,墙壁上挂着数十幅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都面容姣好,眼神却空洞无神,正是那些失踪的少女。密室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上刻着复杂的花纹,与之前壁画上的图腾如出一辙,祭坛中央的凹槽里,积满了暗红色的血液,显然刚被使用过。
“果然是祭坛。”风轻凰的眼神冰冷,“角丽谯要的不是这些女子,而是她们的血。”
李莲花走到一幅画像前,仔细观察着画中女子的眼睛:“这些女子的瞳孔都有收缩的痕迹,显然长期处于恐惧之中。她们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却无力反抗。”
“太残忍了!”方多病气得浑身发抖,“那个角丽谯简直不是人!我们一定要找到她,为这些女子报仇!”
风轻凰的目光落在祭坛角落的一个香炉上,香炉里残留着一些黑色的香灰:“这是‘蚀骨香’,燃烧时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气,能让人骨头发软,无法动弹。看来那些女子是被带到这里,在祭坛上被放血而死,血液被用来进行某种仪式。”
她顿了顿,走到墙边,仔细检查着那些画像:“这些画像的笔触很专业,不像是业余画手所为。而且画中女子的服饰和姿态都一模一样,像是按照某种模板绘制的。”
李莲花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再次对她的洞察力感到惊叹。从进入女宅到现在,她几乎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每一个发现都精准地指向了核心,这种敏锐的观察力,连他都自愧不如。
“你好像……对这些仪式很了解?”李莲花忍不住问道。
风轻凰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只是在一些古籍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角丽谯痴迷于旁门左道,用活人献祭来增强功力,也不是不可能。”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李莲花总觉得,她似乎隐瞒了什么。
就在这时,风轻凰指着一幅画像的角落,语气凝重:“你们看这里。”
众人凑过去一看,只见那画像的角落,用极细的笔触画着一朵黑色的花,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正是他们要找的忘川花!
“忘川花!”方多病惊呼,“难道这里和忘川花有关?”
风轻凰的眼神变得复杂:“看来,角丽谯掳走这些女子,进行献祭仪式,不仅仅是为了增强功力,更可能是为了寻找忘川花。”
李莲花看着那朵黑色的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或许,忘川花的线索,就藏在这女宅之中。”
风轻凰点了点头:“我们分头搜查,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不要放过任何线索。尤其是那些与忘川花有关的标记。”
三人立刻开始分头行动。风轻凰负责检查祭坛和密室的墙壁,李莲花则仔细查看那些画像和女子们留下的物品,方多病则负责搜查侧厅的其他房间。
雨还在下,女宅内的血腥味和脂粉香混合在一起,透着一股诡异而奢靡的罪恶。风轻凰站在祭坛前,看着那些复杂的花纹,眼神锐利如刀。她知道,这女宅只是角丽谯阴谋的冰山一角,而那朵黑色的忘川花,或许正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李莲花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越来越觉得,风轻凰的身上,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似乎都与他的过去,与那能解碧茶之毒的忘川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女宅的迷雾越来越浓,而真相,似乎就隐藏在这血色胭脂和诡异祭坛的背后,等待着他们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