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喧嚣尚未完全褪去，风轻凰已带着李莲花回到了江南的小院。院中的桂花早已落尽，只留下光秃秃的枝桠，衬得满院的药草愈发显眼——晒药架上挂满了忘川花阳株的残渣，石桌上摆着数十个装着药汁的瓷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却压抑的药香。
风轻凰坐在桌前，指尖捏着一支银簪，正将忘川花的汁液滴入一个装着碧茶毒样本的琉璃瓶中。瓶内的毒液原本呈深黑色，遇上传入的银辉色花汁，瞬间泛起一层浅淡的光晕，黑色缓缓褪去些许。
“有效果！”一旁的方多病忍不住惊呼，凑过来盯着琉璃瓶，“你看，毒液淡了！”
风轻凰却没有丝毫喜悦，眉头反而皱得更紧。她盯着琉璃瓶，眼神锐利如刀：“再等等。”
话音刚落，瓶内的光晕突然开始消散，原本褪去的黑色以更快的速度蔓延，甚至比之前更深了几分，瓶壁上还凝结出一层细小的冰晶——那是碧茶之毒特有的寒戾之气，不仅没被压制，反而被刺激得更烈。
“怎么会这样？”方多病的声音瞬间低落下去，“忘川花不是能解碧茶之毒吗？”
风轻凰没有回答，只是拿起银簪，将沾着花汁的一端放入口中轻尝。一丝清甜过后，喉间突然涌上一股刺骨的寒意，她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苍白——这是碧茶毒的反噬，哪怕只是微量的毒样本，与忘川花汁混合后，毒性竟变得如此霸道。
“轻凰！”李莲花快步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伸手探向她的脉搏。指尖触及的瞬间，他脸色骤变：“你的内力在紊乱！”
风轻凰推开他的手，强撑着站起身，走到晒药架前，取下一片忘川花的花瓣。花瓣在她指尖泛着柔和的银辉，却没能驱散她眼底的阴霾：“我之前只知忘川花阴阳两株配合能解碧茶之毒，却没料到……这毒已经变异了。”
她转身回到石桌前，将那瓶变异的毒液推到李莲花面前：“你体内的碧茶之毒，当年被云彼丘加了寒息香，后来又受单孤刀母毒虫的气息影响，早已不是原本的毒素。忘川花阳株的解毒之力，不仅没能压制它，反而成了‘催化剂’，让毒性变得更复杂、更暴戾。”
李莲花看着瓶内深黑的毒液，指尖微微颤抖。他知道风轻凰这些日子有多拼命——回到小院的半个月里，她几乎没合过眼，白天研究古籍、调配药汁，夜里动用空间之力模拟不同的温湿度，试图找到让忘川花汁与毒液和平共存的方法，可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或许……我们可以找更多的药材试试？”李莲花轻声提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慰，“你之前说过，清蕴草能中和烈性，回春藤能修复经脉，或许再加些别的……”
“我试过了。”风轻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清蕴草会被变异的毒素腐蚀，回春藤刚接触毒液就会枯萎，连西域的‘火莲草’都没用——那是最能驱寒的药材，却被毒液冻成了冰渣。”
她指着石桌上的一排瓷碗，每个碗里都装着不同的药汁，碗底还残留着药材的残渣：“这是我这半个月试过的第三十七种配方，没有一种能真正压制住变异后的毒素。有的只能缓解半个时辰，有的甚至会加重寒毒……”
说到这里，风轻凰突然抬手打翻了手边的一个瓷碗。药汁洒在石桌上，溅起的飞沫落在她的红衣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她盯着那滩药汁，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这是她第一次，在“解毒”这件事上，感到如此无力。
李莲花默默地拿起抹布，擦去桌上的药汁。他没有安慰，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他知道，风轻凰不是需要“没关系”的敷衍，而是需要一个能让她暂时卸下紧绷的肩膀。
深夜，书房的灯火依旧亮着。风轻凰坐在书架前，翻遍了所有关于碧茶之毒和忘川花的古籍，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上面的字迹仿佛都在嘲笑她的无能。她甚至动用了空间之力，将古籍中记载的所有解毒场景模拟了一遍，可每次到了关键步骤，变异的毒素都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反扑。
“为什么……”风轻凰靠在书架上，闭上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她想起当初在断魂谷，她握着忘川花时的笃定，想起她对李莲花说“一定会治好你”的承诺，如今却连最基本的压制都做不到，这种落差让她胸口发闷。
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李莲花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粥碗冒着热气，里面还卧着一颗剥好的莲子——那是风轻凰之前说过，熬夜时喝着能安神的。
“先喝点粥。”李莲花将粥碗递到她面前，“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风轻凰接过粥碗，指尖触及温热的瓷壁，心中的冰冷似乎被驱散了些许。她低头看着碗中的莲子，突然开口：“李莲花，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李莲花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毒变异得突然，谁也没想到……”
“可我答应过你，要治好你。”风轻凰打断他，眼眶微微发红，“我动用了无定楼的所有资源，翻遍了天下古籍，甚至用了空间之力，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第一次在李莲花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千面阎罗”，只是一个没能兑现承诺、满心焦虑的女子。
李莲花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还带着翻书留下的薄茧，指尖微凉：“我知道你在拼命。其实，我早已接受了与毒共存的日子，是你，让我有了‘能治好’的希望。就算暂时没找到办法，我也不怕——只要你在，我就不怕。”
风轻凰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心中的焦虑似乎缓解了些许。她低头喝了一口粥，温热的粥滑过喉咙，驱散了些许寒意。可当她想起琉璃瓶中那深黑色的毒液，想起李莲花偶尔因寒毒发作而苍白的脸，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
“我不会放弃的。”风轻凰放下粥碗，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只是那坚定中仍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就算碧茶之毒变异了，总有能克制它的方法。忘川花阴株还没找到，或许找到阴株，阴阳配合，就能破解这变异的毒素。”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的月色。月光洒在她的红衣上，却没能让她的身影显得柔和——她的肩上，扛着的不仅是李莲花的性命，还有她对自己的承诺。
李莲花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说话。他知道，风轻凰一旦决定继续，就不会再退缩，哪怕前方是更深的瓶颈。只是他心疼她的执着，心疼她为了自己，一次次将自己逼到极限。
书房的灯火亮了一夜。天快亮时，风轻凰终于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还摊着一本翻开的古籍，书页上画着忘川花阴株的图样，旁边写满了她密密麻麻的批注。李莲花走过去，为她披上一件外衣，轻轻将她抱到床上。
看着她沉睡中仍微微皱着的眉头，李莲花心中轻声默念：轻凰，别再这么拼命了。就算解不了毒，能和你这样相守，我已足够。
可他知道，风轻凰不会听。就像她当初为了救他动用禁术，为了报复云彼丘布下天罗地网，这一次，她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院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落在风轻凰的脸上。她似乎察觉到了暖意，眉头微微舒展了些，只是手中，还紧紧攥着那片早已干枯的忘川花花瓣——那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也是她焦虑的源头。
碧茶之毒难解，研究陷入瓶颈，但风轻凰的执着，仍在支撑着这场与“毒”的较量。只是没人知道，这场较量，还要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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