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日难得放晴，小院晒药架上的忘川花残渣泛着淡银辉，风轻凰正低头翻晒药材，左臂挽起的衣袖下，那道试药时留下的疤痕还贴着薄药布，在阳光下隐约可见。李莲花端着一碗温好的护脉药走过来，指尖刚触到她的手腕，就被一道凌厉的风打断——
黑影落在院中央的青石上，披风扫过地面的药叶，带起的寒气让周遭温度骤降几分。笛飞声握着腰间的刀，眼神冷冽地扫过两人，却没像往常那样带着挑衅，反而先看向风轻凰的手臂，目光在那道疤痕上停了一瞬。
“笛飞声？”李莲花下意识将风轻凰往身后护了护，指尖悄悄凝聚内力——从前笛飞声每次现身，不是为了切磋就是为了寻事，此刻却莫名透着几分凝重。
风轻凰却按住他的手，往前半步站定，鎏金扇轻摇，遮住嘴角的弧度：“笛盟主今日登门，是来抢赤焰根的配方，还是来看看我这‘药人’死了没？”
她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却暗带试探。上次断魂谷夺花时，笛飞声虽出手帮过她，却始终保持着距离，算不上真正的盟友。
笛飞声没接她的话，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信纸，扔在石桌上。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还沾着些许干涸的血迹，最顶端写着“角丽谯异动”四个字。
“她在漠北抓了百名药师，要炼‘腐心瘴’。”笛飞声的声音低沉，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这毒能顺着风扩散，沾到的人会心智尽失，变成只懂杀戮的傀儡——她的目标是下个月的武林大会，想趁机控制江湖各派。”
风轻凰拿起信纸，指尖划过“百名药师”几个字，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腐心瘴是南胤失传的毒术，需用活人做引，角丽谯为了报复，竟不惜滥杀无辜。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风轻凰抬头看他，鎏金扇收起，露出眼底的锐利——笛飞声从不插手江湖琐事，这次却主动送来情报，必然有原因。
笛飞声的目光落在石桌上的药碗上，碗底还残留着淡紫色的药汁痕迹，那是风轻凰用赤焰根试药时剩下的。他又看向风轻凰苍白却依旧挺直的脊背，声音比之前缓和了些：“我在漠北的眼线，看到你派去的影卫救了三个药师，还带回了半份腐心瘴的药方——你为了李莲花试药差点经脉尽断，却还分精力管江湖人的死活，倒不像传闻中只懂报复的‘千面阎罗’。”
风轻凰心中一动。她派影卫去漠北，本是为了查忘川花阴株的线索，顺手救了药师，没想到竟被笛飞声的人看到。更让她意外的是，笛飞声竟会关注这些“琐事”。
“所以呢？”风轻凰挑眉，“笛盟主是想跟我合作，一起对付角丽谯？”
“她炼腐心瘴，也伤了我的人。”笛飞声的刀鞘在青石上磕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我的人在漠北追查罗摩鼎残片，被她的毒瘴伤了五个，至今还疯疯癫癫——这笔账，我得讨回来。”
这话虽带着江湖人的快意恩仇，却藏着几分坦诚。风轻凰知道，笛飞声从不轻易与人合作，这次主动提出，既是为了报仇，也是认可了她的实力——毕竟能从角丽谯手中救下药师，还敢用自己试药的人，江湖上没几个。
“合作可以，但规矩我定。”风轻凰走到石桌前，拿起一支笔，在信纸上圈出几个地名，“角丽谯的药师营在漠北黑风寨，那里易守难攻，她还布了毒阵。你带人手正面牵制，我派影卫从后山密道潜入，毁掉药炉——你的人负责杀她的死士，我的人负责解毒，互不干涉，却要互相兜底，如何？”
笛飞声看着她圈出的密道位置，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黑风寨的后山密道，是他查了半个月都没找到的地方，风轻凰却轻易标注出来，显然她的情报网比他想象的更缜密。
“可以。”笛飞声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武林大会前三天，我在黑风寨外的破庙等你。若你没来，我会独自动手——但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这话里的“希望”，不再是以往的挑衅，而是带着对盟友的期许。风轻凰笑了笑，将信纸折好递给他：“我风轻凰从不失信于人，尤其是对值得尊重的对手。”
笛飞声接过信纸，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院门口时却突然停下，回头看向李莲花：“你的碧茶毒，若找到阴株，需要帮忙提炼药性，可找我——我的内力能压制毒性扩散。”
李莲花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多谢笛盟主。”
笛飞声没再说话，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巷口。院中的风渐渐缓和，阳光重新洒在两人身上，石桌上的药碗冒着袅袅热气，空气中的凝重也消散了几分。
“他倒是难得这么好说话。”李莲花看着笛飞声消失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
风轻凰拿起那碗护脉药，递到他嘴边：“他认可的不是我，是能与他并肩对付角丽谯的实力，还有……我对你的在意。”
她知道，笛飞声最重“情义”二字，无论是对对手的尊重，还是对盟友的坦诚，都源于此。他看到她为了救李莲花不惜试药，看到她在自身难保时还愿管江湖闲事，才真正将她视作平等的盟友，而非单纯的“千面阎罗”。
李莲花张嘴喝下药，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以后不许再独自冒险，就算是笛飞声认可的盟友，也得有命跟他合作才行。”
风轻凰靠在他肩上，看着晒药架上的忘川花残渣，眼神温柔却坚定：“放心，我还要陪你找阴株，解碧茶毒，怎么会轻易出事？何况……有笛飞声这个盟友，对付角丽谯，又多了几分胜算。”
院外的巷口，笛飞声的身影隐在树后，看着院内相拥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从不是个喜欢合作的人，却知道这次与风轻凰联手，是对付角丽谯最好的选择——这个红衣女子，既有杀伐果断的狠辣，又有护己护人的温柔，确实值得他认可。
而此刻的漠北黑风寨，角丽谯正站在药炉前，看着药师们炼制腐心瘴，嘴角挂着阴冷的笑。她不知道，一场由她引发的风暴，已让两个原本的对手结成盟约，正朝着她一步步逼近。江湖的暗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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