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什么时候亮了，阳光攀上枝头，照醒了楼下的那棵枇杷树。
窗帘没有拉紧，阳光悄悄地透过窗户踏了进来，来到冷忆环的身旁，用带着些温暖的掌心抚上他的脸颊。
冷忆环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他只觉得后背暖暖的，像在一个温暖的小窝。等等，小窝？
冷忆环猛地转过头，鼻尖正好对上了沈赐华的鼻尖，他瞳孔颤了一下，愣了半天。沈赐华似乎被弄得有些不舒服，脑袋又往冷忆环的后颈埋了埋，搭在冷忆环腰间的手下意识地收紧，生怕他走了似的。
这……这是什么情况？冷忆环抽出薄被里的手，揉了揉眼睛。他俩一整晚该不会都是以这样的姿势睡的吧？想到这，冷忆环瞬间清醒了些，卧槽？！
“沈赐华？”冷忆环的声音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
“嗯？”沈赐华下意识地轻应了一声，头发蹭了蹭冷忆环的脸颊。
冷忆环皱了皱眉，用刚才抽出来的手扒拉他的脑袋，“别动了。”
沈赐华：“哦。”语气里居然有些委屈。
虽然说两个大男人睡在一个床上没什么奇怪的——当然只是冷忆环觉得，可他总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别扭……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嘶——怎么形容呢？就是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发紧……又有些愉悦……总之，就是不排斥。
他看着窗外的枇杷树发了会儿呆。枇杷果看着熟了些，叶子在阳光下油亮亮的。
快七点了，今天周一，该上学了。冷忆环拍了拍沈赐华搭在他腰间的手，“沈赐华？醒醒，今天周一，该上学了。还有，把你的手拿开。”
沈赐华突然握住冷忆环拍着他的手的手腕，冷忆环僵了一下，“知道了……别动，马上就起来……”沈赐华的声音软得不像话，想泡着花瓣的泉水。
“赶紧的，再不起，就迟到了！”冷忆环无奈地叹了口气，干脆拍开沈赐华的手，坐起身，拿起校服去了沐浴间换衣服洗漱了。
沈赐华翻了个身，嘴里重复着：“周一……周一？！”他猛地坐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七点了？！我靠！冷忆环你快点儿啊！我想上厕所！”他着急忙慌地套好校服、换好鞋。头发乱糟糟的，一边敲沐浴间的门，一边扣扣子。
“别吵！”冷忆环被敲得不耐烦了，“再吵就扇你！”
沈赐华：“嘁……”
冷忆环刚打开门，沈赐华就直接冲了进去，还不忘叮嘱：“你快点儿，正好咱俩一起去！”
冷忆环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吐槽：额……现在好像是你该快点儿才对。
不一会儿，两人背上书包，下了楼。沈赐华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待着了。
冷忆环没了刚开始的反感，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沈赐华挑了挑眉，呦——小少爷这算不算和我玩熟了？管他是不是，我说是就是。他嗤笑一声，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因为他们学校是私立学校，所以一些制度会和其他学校会有些不一样，饭可以自行带或者点外卖，也可以不带，反正学校里一日三餐都会提供。
冷忆环总觉得自行带有些麻烦，所以一日三餐都是在学校里解决的。
“小少爷？”沈赐华往冷忆环身旁凑了凑，声音里带着些试探。
冷忆环：“说。”
沈赐华挑了挑眉，嗤笑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冷忆环转过头看向他，脑海里却想起了昨晚的那杯空心冰块杯碎的时候，答非所问道：“蟹黄包很好吃。”
沈赐华嘴角抽了抽：“额……当我没问。”这家伙，还真是个……吃货。他想着，唇角微勾。
沈赐华：“吃糖吗？”
冷忆环看向窗外的视线移到了他身上：“嗯？”
沈赐华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蓝色的，“喏，吃一颗，醒醒脑。”
冷忆环盯着他手中的糖，脑子里不知道想得是什么，没说话也没动，只有眼睛会时不时地眨两下。
沈赐华见他没动作，凑近冷忆环的脸颊，更加清晰地看到冷忆环锋利的下颌线，喉结滚了滚。沈赐华盯着他的眼睛，“在想什么？”
冷忆环回过神，迎上沈赐华打量的视线，平静地回答：“没什么。”
沈赐华看着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突然笑了一下，指尖迅速地拆开糖纸，将糖塞进了冷忆环的嘴里。
冷忆环还在看着他，沈赐华身后窗子外的景物快速后退，而他却像钉住似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脸，微风刮进了车窗，吹乱了沈赐华额前的碎发。他的眼睛……好亮……像缀满了星子，星子里还有着我……
薄荷糖的清甜在嘴中蔓延开，喉管里顿时一阵清凉，冷忆环直起身重新看向车窗外，仿佛刚才的场景再正常不过，但只有他藏在身侧不自觉蜷着的手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沈赐华耸了耸肩，也看向窗外，只是指腹不自觉地碾了碾——小少爷的唇瓣……好软……想亲。
他想着，嘴角微微上扬，脑海里重新浮现冷忆环那双装着他倒影的瞳孔——要是永远都装着自己就好了。只不过，这个人心肠有点硬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冷忆环的心跳刚刚漏跳了一拍，像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被一块石子砸破了，泛起一阵阵涟漪，久久才缓过来。
到了学校，大多数同学都是结伴而行。沈赐华和冷忆环并肩走向校门。
平睿泽在校门口看到了他们，朝着沈赐华挥了挥手，“老大！”他身旁还站在李杰星，他笑着往这里看了看。
李杰星眼尖注意到了沈赐华旁边的冷忆环，胳膊肘捅了捅平睿泽：“哎，你看，老大身旁是不是冷忆环？”
平睿泽刚骂他，一看到又把要说爆粗口的话咽了回去，“还真是……”
两人笑容一僵，想起昨天沈赐华说要住冷忆环家时的场景。
平睿泽凑近李杰星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那啥……老大该不会真的和他……”他说到一半，剩下的不用想李杰星也知道。
李杰星：“十有八九是的，毕竟老大的性子你也知道是不是？”
平睿泽——满脸堆笑：“吃到瓜了……嘿嘿嘿。老大会不会对他有意——”
“说什么呢？”沈赐华的声音突然响起，平睿泽猛地闭嘴，转过头，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一下。
李杰星连忙圆场：“没说什么，就是觉得老大你今天特精神。”
沈赐华嗤笑一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走了，去吃饭。”
平睿泽重新挂上了笑脸：“好。”
冷忆环没有和沈赐华一起，他独自向着班级走去，还是往常的样子，只是嘴里还残留着薄荷糖的清爽。
手机“叮咚”一声响了。
李杰星：你和老大昨晚……没吵架吧？
冷忆环骨节分明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淡淡扫了一眼，回了个“没。”
李杰星舔了舔唇，其实他本来是想问“真住在一起了？”，可他却觉得这样有些冒昧了。他顺手截了个屏发给了平睿泽，配文：看来是真的。
平睿泽一边注意在前面走着的沈赐华——防止他问，一边压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回消息：
卧槽！我就说是真的！
老大该不会真的对他有意思吧？
肯定是！
不会吧？！
啊啊啊！
……
一连串的消息轰炸使李杰星的手机响个不停，沈赐华停下脚步，转过身喊：“走路别玩手机啊喂！”
李杰星回了个：平睿泽，别发了！ 发完便应到“知道了老大。”他一巴掌拍在了平睿泽的背上，压低声音说：“安静点儿！别娘们唧唧的。”
平睿泽疼得闷哼一声，委屈巴巴地说：“知道了……”
到了餐厅，沈赐华瞅了几圈才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冷忆环。又坐这么隐蔽，我都怀疑他社恐了，欸——
他打完菜，也不管李杰星他们俩了，直接坐到冷忆环对面。
沈赐华：“坐这么隐蔽啊？”
冷忆环吃着饭：“要你管。”
沈赐华：“哎我发现你这人性子怎么这么阴晴不定啊？”
冷忆环没理他自顾自地吃着。
沈赐华不爽地撇了撇嘴，但没多说什么话，也埋头吃饭，只是眼神时不时地往冷忆环的方向瞟。
餐厅里的人不算多，平睿泽和李杰星坐在刚好能看到他们俩的位置。
平睿泽咂咂嘴：“啧啧啧，你看老大，这下好了人家都不搭理他了。”
李杰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沈赐华，刚好看到他无奈又有些……宠溺的眼神——当然仅他觉得。“喔呦，这眼神快拉丝了都。”他打趣道。
平睿泽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便凑近李杰星压低声音：“老大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李杰星拍了拍平睿泽的脑袋，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懂，性取向哪有这么多分类？只不过是心之所向罢了。”
平睿泽握着筷子戳了戳碗，小声嘀咕：“心之所向……”
李杰星点了点头：“嗯，心之所向。有人说‘爱人决定性取向’，我也觉得是这样的，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接受同性恋。”
平睿泽垂睫，“嗯……他们会觉得奇怪、恶心。”
李杰星叹了口气：“在这个所谓多元包容的时代，有些人对同性恋群体投以异样目光，仿佛他们是洪水猛兽。可仔细想想，这些人一边高呼着平等自由，一边却对别样的爱情横加指责，就如同叶公好龙，口口声声说着接纳，当真正面对与自己认知稍有不同的爱时，那狭隘的本质便暴露无遗。”
一时间，沉默像化不开的墨水，蔓延在空气中。
李杰星突然打破沉默：“或许老大只是对冷忆环有好感……”他顿了顿，“赶紧吃，吃完去上课了。”
平睿泽：“嗯。”
很快，上课铃响了，校园再次陷入安静。
爱，没有定义，心之所向，即可。
或许一些爱情会遭人反对，可真正的相互喜欢的爱情，又怎会在意？我们不需要在意他人不友好的目光，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又为什么会相互喜欢……又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们只会盲目评价违反自己认知的东西，包括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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