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妖塔比沈清辞想象中更冷。
塔壁上镶嵌着无数幽冥火，幽蓝的光芒照亮了层层叠叠的锁链，锁链上缠绕着数不清的怨魂，发出凄厉的嘶吼。他的灵血顺着指尖滴落，落在锁链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那些怨魂像是遇到了克星，瞬间安静下来。
他被铁链锁在塔心的石柱上，灵脉被压制，修为十不存一。每天，他都要割开手腕，让灵血顺着锁链流淌，渗入塔底，压制那只蠢蠢欲动的血煞。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原本乌黑的长发也染上了几缕霜白。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每天望着塔顶那一小片模糊的天光，眼神空洞。
他开始频繁地做梦，梦里总是三百年前的禁地。
墨渊靠在石壁上，手里拿着一个野果，漫不经心地扔给他：“接着。”
他伸手接住，擦了擦上面的泥土，咬了一大口，甜得眯起了眼：“墨渊，你看，这果子像不像昆仑墟的雪？”
墨渊挑眉：“你见过雪？”
“当然。”他得意地扬起下巴，“昆仑墟的雪可美了，下起来的时候，整个山头都是白的，踩上去软软的，还会发出‘咯吱’的声音。等你出去了，我带你去看。”
墨渊看着他，眼神柔和了许多，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好。”
梦境总是在最美好的时候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那场惨烈的大战。
他握着诛仙剑，剑尖直指墨渊的胸口。墨渊站在尸山血海之中，黑色的长袍被鲜血染红，脸上却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清辞，你真要杀我？”
“你屠戮生灵，为祸三界，人人得而诛之。”他的声音冰冷，手却在微微颤抖。
“那你呢？”墨渊一步步逼近，眼神猩红，“你敢说，你对我没有半分情意？”
他猛地闭上眼，一剑刺了下去。
鲜血溅在他脸上，滚烫而粘稠。他听到墨渊倒在地上的声音，听到他用最后一丝力气说：“沈清辞，我恨你……”
每次从梦中惊醒，沈清辞都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单薄的囚衣。手腕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些无法挽回的过往。
“咳咳……”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就在这时，塔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幽冥火的光芒忽明忽暗，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怎么回事？”沈清辞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轰——”
一声巨响，锁妖塔的塔顶被硬生生炸开一个大洞，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他面前。
那人穿着黑色的长袍，墨发披散，脸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魔气，压得沈清辞几乎喘不过气。
“墨……墨渊？”沈清辞的声音发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墨渊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沈清辞苍白的脸颊。他的指尖冰冷，带着血腥的气息，却让沈清辞的心脏猛地一跳。
“清辞，”墨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来接你了。”
沈清辞猛地回过神，挣扎着想要后退，却被铁链牢牢锁住：“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来带你走。”墨渊的眼神坚定，“三百年了，我不会再让你留在这里受委屈。”
“走？”沈清辞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墨渊，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还能走吗？我的灵血已经和这锁妖塔融为一体，若是离开，血煞立刻就会破印而出，到时候三界大乱，你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墨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那我就毁了这锁妖塔，杀了那血煞！”
“你杀不了它。”沈清辞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绝望，“它是你的心魔所化，你杀了它，就等于杀了自己。”
墨渊愣住了，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
沈清辞看着他，心底涌上一阵酸楚：“墨渊，你走吧。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墨渊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我做不到！”
他突然抬手，一掌拍在锁链上。“哐当”一声巨响，锁链应声而断。沈清辞失去支撑，软软地倒了下去，被墨渊稳稳地接住。
“清辞，跟我走。”墨渊抱起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护你周全。”
沈清辞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带着血腥气的味道，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知道，墨渊这一去，必然会引起三界动荡。可他却不想再推开他了。
三百年的等待，三百年的折磨，他已经累了。
“墨渊……”他轻声唤道，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在。”
“如果……如果有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你了。”
墨渊抱着他的手臂猛地一紧，声音低沉而痛苦：“清辞……”
沈清辞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
这辈子，他们已经错过了太多。
下辈子，愿我们，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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