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清晨带着微凉的湿意,薄雾像轻纱般笼罩着蒙马特高地蜿蜒起伏的石板路。林薇和苏晚并肩走在宁静的巷子里,脚下是昨夜小雨留下的浅浅水洼,倒映着两旁色彩斑斓、如同童话小屋般的建筑和攀爬在墙头的茂盛绿植。空气清冽,带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与塞纳河畔的繁华截然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慵懒、自由又充满艺术气息的宁静。
苏晚换上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林薇那件略显宽大的米白色风衣,袖子挽了好几道才露出纤细的手腕。她怀里依旧抱着那束被精心呵护的野玫瑰,经过一夜,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却更显出一种慵懒随性的美。她像只充满好奇的小鹿,脚步轻快,眼睛不够用地四处张望。
“姐姐,你看那个!”她指着墙壁上一幅巨大的涂鸦,画着一个长着翅膀、正在吹泡泡的小女孩,泡泡里映着埃菲尔铁塔的倒影,充满童趣和想象力。“好可爱!”
林薇的目光从涂鸦上移开,落在苏晚兴奋的侧脸上。晨光熹微,给她柔软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那纯粹的、对世界充满新奇和热爱的眼神,让林薇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她伸出手,自然地帮苏晚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嗯,像你。”
苏晚的脸颊立刻飞起红霞,嗔怪地看了林薇一眼:“姐姐你又来!” 语气却是甜蜜的。她蹦跳着跑到前面一个小广场,广场中央有一个古朴的喷泉,几个街头艺人正在调试乐器,准备开始一天的表演。
广场一侧,沿着石阶向上,便是闻名遐迩的圣心大教堂(Basilique du Sacré-Cœur)。洁白的拜占庭风格穹顶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悬浮在半空中的圣洁云朵。
“我们去教堂看看好不好?”苏晚指着那白色的穹顶,眼中带着向往,“听说那里的视野特别好,能看到整个巴黎!”
“好。”林薇牵住她伸过来的手。指尖微凉,被林薇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两人拾级而上,脚步落在被无数人踩踏得光滑的石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越往上,视野越发开阔,薄雾渐渐散去,巴黎城区的轮廓在脚下铺陈开来,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带着生活气息的画卷。
教堂前的平台已经聚集了不少游客和早起的当地人。苏晚拉着林薇走到平台边缘的栏杆处,俯瞰着整个城市。塞纳河如同一条银色的缎带穿城而过,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在晨光中清晰可见。微风拂过,带着高地的清新空气,吹动了苏晚的裙摆和林薇的风衣下摆。
“真美啊……”苏晚轻声感叹,眼神迷离。她将怀里的花束小心地放在脚边,双手撑在冰凉的石头栏杆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整个巴黎的自由气息都吸入肺腑。
林薇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目光却并未投向远方的城市景观。她的视线专注地描摹着苏晚被晨风吹拂的柔软发丝,微微扬起的下巴,以及那双映着天光、盛满了惊叹和满足的清澈眼眸。这一刻,苏晚比脚下的巴黎更让她心驰神往。
苏晚忽然转过身,背靠着栏杆,面向林薇。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认真。
“姐姐,”她轻声唤道,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清晰地落入林薇耳中,“在这里,在圣心堂面前,在能看到整个巴黎的地方……”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勇气,脸颊染上动人的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我想告诉你,也告诉……嗯,告诉这片天空和风……”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毕生的勇气,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林薇,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把我从那里带出来,不是因为你给了我自由。是因为……你是林薇。是那个会把我倒掉的汤说成是给玫瑰施肥的你,是那个在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笑话时吻了我的你,是那个会替我擦掉奶油、会给我买巨大泡芙、会陪我在清晨找一束野玫瑰的你……是独一无二的你。”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少女告白特有的羞涩和孤勇,却像最纯净的清泉,涤荡着林薇的心房。
“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但我知道,”苏晚向前一步,主动握住了林薇的双手,仰起脸,目光灼灼地望进她深邃的眼眸深处,“从今往后,你去哪里,风知道的地方也好,世界的尽头也好,我都跟着你。你甩不掉我了!”
晨光穿透薄雾,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在古老的圣心堂洁白的墙壁上投下相依相偎的影子。风卷起苏晚的裙角和发丝,也吹动了林薇的心湖,泛起汹涌的涟漪。
林薇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深深地回望着眼前这个勇敢告白的女孩,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冷静的眼眸,此刻清晰地倒映着苏晚的身影,翻涌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愫,如同沉寂的火山下奔涌的熔岩。她反手将苏晚微凉的小手紧紧包裹在掌心,力道坚定而温柔。
“苏晚,”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感,“我不是风,带你去未知的地方。”她微微俯身,拉近两人的距离,目光锁住她,“我是你的锚。无论你去哪里飞翔,累了,倦了,或者只是想停一停,”她另一只手抬起,指腹轻柔地拂过苏晚泛红的眼尾,“这里,永远是你的港湾。不是跟着我,是我们一起,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
她顿了顿,看着苏晚眼中瞬间涌上的水光和巨大的欣喜,唇角弯起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弧度:
“我也爱你,我的小野玫瑰。从很久以前,或许在你说那汤是给玫瑰施肥的时候,或许更早……就开始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只有平实而郑重的“港湾”和“一起”。这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击中苏晚的心。巨大的幸福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猛地扑进林薇怀里,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将脸深深埋进她带着清冽气息的颈窝,发出小动物般满足又带着哭腔的呜咽:“姐姐……呜……你太好了……”
林薇收紧手臂,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纳入自己的怀抱和风衣之下,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和那滚烫的泪水浸湿自己衣领的温度。她闭上眼睛,任由这失而复得般的巨大满足感和对怀中人无尽的爱怜将自己填满。圣心堂的钟声悠扬地响起,回荡在蒙马特高地的上空,仿佛在为她们无声的誓言见证。
阳光彻底驱散了薄雾,将整个高地照耀得一片明亮温暖。苏晚在林薇怀里蹭了蹭,终于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脸上却绽放着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林薇唇上啄了一下,带着泪水的微咸和满满的甜蜜。
“盖章生效!不许反悔!”她笑得狡黠,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林薇眼中漾开宠溺的笑意,指腹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嗯,不反悔。”
两人在圣心堂前又流连了许久。苏晚拉着林薇,像个真正的游客一样,请路过的摄影师帮她们在教堂前、在俯瞰巴黎的栏杆旁拍下了许多合影。照片里的苏晚总是笑得眉眼弯弯,紧紧依偎着林薇;而林薇,虽然笑容依旧清浅,但看向镜头的眼神里,那份专注的温柔和宠溺,几乎要溢出画面。
下午,她们漫步在蒙马特高地最具特色的艺术家广场(Place du Tertre)。这里如同一个露天的艺术沙龙,几十位画家支着画架,为游客现场绘制肖像或风景画。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特有的气味,充满了活力与创意。
苏晚被一位留着大胡子、画风奔放热情的画家吸引。他的画布上色彩浓烈大胆,充满了生命的张力。
“姐姐,我们也画一张好不好?”苏晚晃着林薇的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位画家,“要那种……能画出感觉的!”
林薇自然依她。两人坐在画家对面一张长椅上。苏晚依偎着林薇,头轻轻靠在她肩上,怀里依旧抱着那束不离身的野玫瑰,脸上带着幸福而恬静的微笑。林薇则微微侧头,目光温柔地落在苏晚的发顶,一只手自然地环在她腰间。
画家叼着烟斗,眯着眼睛观察了她们一会儿,随即蘸上饱满的颜料,在画布上挥洒起来。他的笔触大胆而富有激情,将苏晚明媚的笑容和林薇沉静的温柔捕捉得淋漓尽致。背景是蒙马特高地标志性的建筑和湛蓝的天空,而最点睛之笔,是林薇环在苏晚腰间的手,和苏晚怀中那束色彩斑斓、充满野性生命力的玫瑰。
当画作完成递到她们面前时,苏晚惊喜地捂住了嘴。画中的她们,亲密无间,爱意几乎要穿透画布流淌出来。尤其是林薇看她的眼神,被画家用最浓烈的色彩和最温柔的笔触,描绘得无比清晰。
“太棒了!谢谢您!”苏晚开心地付了钱,像捧着宝贝一样抱着那幅还带着颜料清香的画。
就在她们准备离开广场时,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几滴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紧接着,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哗啦啦地倾盆而下!
“呀!”苏晚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将画护在怀里。
林薇反应极快,一把将风衣脱下,迅速撑开,像一顶临时的大伞,将苏晚和她怀里的画严严实实地罩住。
“快走!”林薇的声音在雨声中依然沉稳。
苏晚被林薇半揽半护着,在突然变得湿滑的石板路上小跑起来。林薇的风衣大部分都罩在苏晚身上,她自己半个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额前的碎发也贴在了肌肤上,显得有些狼狈,但护着苏晚的动作却无比坚定。
雨势很大,街上行人纷纷避雨。苏晚被林薇紧紧护在怀里,听着头顶噼啪的雨点打在风衣上,感受着林薇手臂传来的力量和温热的体温,还有她身上被雨水微微浸湿后更显清冽的气息,心跳得飞快。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亲密。
慌乱中,她们跑过一个小巷口。苏晚眼尖地瞥见巷子深处,一扇爬满绿藤的旧木门上挂着一个不起眼的、写着“Antiquités Curiosités”(古董奇珍)的黄铜牌子,门缝里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光。
“姐姐!那里!”苏晚指着那扇门。
林薇立刻揽着她冲了过去。推开那扇沉重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旧书、灰尘、木蜡和淡淡熏香的、属于时光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门外的风雨喧嚣隔绝在外。
门内,是一个仿佛被时间遗忘的小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