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番外

纪思齐是被阳光晒醒的。

窗帘没拉严，一道金辉斜斜切进卧室，落在宋归欤的后颈上，细软的绒毛泛着暖光。他侧躺着，手臂还圈着纪思齐的腰，呼吸轻得像羽毛，尾音偶尔蹭过纪思齐的衬衫下摆，带着点没醒透的黏糊劲儿。

纪思齐没动，指尖轻轻碰了碰宋归欤耳尖——这人睡觉总爱往他这边靠，明明床够大，偏要像只大型犬似的蜷在他身侧，连脚趾都要勾着他的脚踝。他失笑，刚想抽回手，腰上的力道却突然紧了紧，宋归欤闷闷的声音从枕头上漫过来：“醒了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纪思齐偏头，能看见宋归欤眼下淡淡的青影——昨天为了赶完手里的建筑设计图，这人熬到后半夜，还是他硬把人从书桌前拽到床上的。他伸手揉了揉宋归欤的头发，“再睡会儿？今天不用去公司。”

“不睡了。”宋归欤撑起身子，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眼神却亮得很，伸手就把纪思齐拉起来，“说好今天去逛胡同的，你忘了？”

纪思齐无奈地被他拽着下床，看着宋归欤熟练地从衣柜里翻出他的外套——连内搭的颜色都跟自己的裤子配好，这人在记他的喜好上，从来比记设计规范还用心。他靠在衣柜门上，看着宋归欤蹲下来给他系鞋带，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脚踝，换来宋归欤抬头一笑：“别闹，鞋带要系紧，走路才不磨脚。”

十月的北京已经有了凉意，胡同里却热闹得很。灰墙黛瓦间挂着红灯笼，偶尔能看见家家户户窗台上摆着的小国旗，风一吹，红绸角轻轻晃着，连空气里都飘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宋归欤牵着他的手，走得慢悠悠的，看见卖糖葫芦的就停下来问他想不想吃，路过捏面人的摊子，又蹲在那儿看了半天，小声跟纪思齐说：“你看那个小兔子，像不像你上次养的那只？”

纪思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面人师傅手里的小兔子圆滚滚的，确实有几分像他之前救的那只流浪兔。他刚想说话，宋归欤已经掏出手机付了钱，把小兔子面人递到他手里：“给你，拿着玩。”

“多大了还玩这个。”纪思齐嘴上吐槽，手指却小心翼翼地捏着面人的底座，怕给捏坏了。宋归欤看在眼里，嘴角弯得更厉害，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你喜欢就好，多大都能玩。”

两人逛到正午，宋归欤非要拉着纪思齐去吃胡同深处的那家卤煮。店里人多，他们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宋归欤熟练地给纪思齐盛了一碗，把肺头挑出来——他知道纪思齐不爱吃这个，自己却吃得津津有味。纪思齐看着他碗里堆得满满的肺头，忍不住夹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嚼了嚼，其实也没那么难吃。

宋归欤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得像星星，连忙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好吃吧？我就说这家的卤煮最地道。”

纪思齐没说话，只是笑着把自己碗里的大肠夹给了他——那是宋归欤最爱吃的。

下午的时候，他们去了天安门广场。国庆的广场格外热闹，到处都是举着小国旗的人，孩子们骑着大人的肩膀，举着气球跑来跑去，笑声在阳光下散开。宋归欤牵着纪思齐的手，挤在人群里，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国旗杆，国旗在风里舒展着，红得格外耀眼。

“思齐，”宋归欤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我们结婚吧。”

纪思齐的脚步顿住，转头看他。宋归欤也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平时的黏糊，只有一片沉静的认真，像是在说一件早已深思熟虑的事：“去美国，那边能领证。我们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风从广场上吹过，带着国旗飘动的猎猎声。纪思齐看着宋归欤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个平时连跟他分开半小时都要发消息问“你在哪儿”的人，在说“结婚”这两个字的时候，手甚至微微有些发紧。

纪思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宋归欤的手指修长，常年握画笔和鼠标，指腹有一层薄茧，却总是很暖。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为什么想结婚？”

“因为想跟你一直在一起。”宋归欤说得很直接，没有丝毫犹豫，“我不想只是谈恋爱，我想每天醒来看见你，想跟你一起吃早饭，想在合同上签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想老了的时候还能像现在这样牵着你的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问过律师了，美国的结婚证在国内虽然不能直接用，但可以做公证，以后不管是买房还是别的，都能证明我们的关系。”

纪思齐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这人连公证的事都查好了，显然不是一时兴起。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阳光落在手背上，暖得发烫。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抬眼看向宋归欤，眼神里带着惯有的沉稳，却多了几分柔软：“那为什么想把日子定在国庆当天？”

宋归欤愣了一下，随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国旗。风又吹来了，国旗在空中展开，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衬得蓝天白云都格外明亮。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温柔，声音也轻了下来：“因为我觉得，在国旗见证下的爱，是长久的。”

他转头看向纪思齐，手指轻轻挠了挠纪思齐的掌心，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认真解释：“你看，国旗每天都会升起来，一年又一年，从来不会变。我想跟你一样，不管过多少年，我们的感情也不会变。而且，国庆是举国欢庆的日子，我们在这天结婚，以后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能跟全国一起开心，多好啊。”

纪思齐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他知道宋归欤的性子，平时看着黏人又有点幼稚，可在这种大事上，却比谁都认真。他想起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宋归欤为了给他准备惊喜，偷偷学了他爱吃的红烧肉，结果把厨房弄得一团糟；想起他生病的时候，宋归欤守在床边，一夜没合眼，第二天眼睛肿得像核桃；想起每次他出差，宋归欤都会把他的行李箱收拾得整整齐齐，连袜子都按颜色分好……

这些细碎的小事，像一颗颗小石子，慢慢填满了他的生活，也让他慢慢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他看着宋归欤，眼神里的沉稳渐渐褪去，露出了几分平时很少见的柔软。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好。”

宋归欤愣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他看着纪思齐，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同意了？”

“嗯。”纪思齐点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按你说的，国庆当天，去美国。”

宋归欤瞬间笑了，像个拿到糖的孩子，一把抱住纪思齐，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开心：“太好了，思齐，太好了！”

周围的人看了过来，有好奇的，有善意的，纪思齐却没有像平时那样避开，只是轻轻拍了拍宋归欤的背，任由他抱着。风又吹来了，国旗在他们身后飘动，猎猎作响，像是在为他们祝福。

宋归欤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纪思齐，却还是紧紧牵着他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他拉着纪思齐，沿着广场慢慢走，嘴里不停念叨着：“我得赶紧跟律师联系，把时间定下来，还要订机票，选酒店……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戒指？我觉得铂金的不错，简单又耐用，或者你喜欢带钻的？”

纪思齐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声音，嘴角一直带着笑意。他转头看向宋归欤，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轮廓衬得格外柔和。他突然觉得，其实结婚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以后的日子里，身边会一直有这么一个人，黏着他，爱着他，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傍晚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家。宋归欤一进门就扑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查美国的婚庆公司，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个教堂看起来不错，就是有点远……这个摄影师的风格我喜欢，拍出来肯定好看……”

纪思齐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拿起桌上的小兔子面人——已经有点软了，却还是能看出圆圆的耳朵。他看着宋归欤认真的侧脸，伸手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宋归欤顺势靠过来，头蹭了蹭纪思齐的脖子，声音里带着点满足：“思齐，你说我们以后老了，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每天一起逛胡同，一起吃卤煮？”

“会的。”纪思齐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沉稳而坚定，“只要你想，我们就一直这样。”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烟花的声音，偶尔有一两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照亮了半边天。宋归欤抬起头，看着窗外的烟花，又转头看向纪思齐，眼睛里满是笑意。他凑过去，在纪思齐的嘴角轻轻吻了一下，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思齐，我爱你。”

纪思齐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惯有的沉稳，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他伸手揽住宋归欤的腰，让他靠得更紧一些，声音轻轻的：“我也是。”

夜风吹过窗户，带来了远处的欢声笑语。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轻轻的呼吸声，还有窗外烟花炸开的声音。纪思齐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宋归欤，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们的生活里，又多了一个约定，一个在国旗见证下的，关于长久的约定。

而这个约定，会像国旗一样，一年又一年，永远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