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红与黑的终局序章
林夏站在杯户町三丁目的公寓阳台上,指尖夹着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火星烫在指腹的瞬间,她才猛地回神,将烟蒂摁灭在积了半缸灰烬的玻璃缸里。晚风带着东京湾的潮气扑在脸上,远处警视厅大楼的轮廓在雨雾里若隐若现,像块浸了水的灰石头。
三天前,她在米花医院的停尸间里,亲眼看着宫野明美最后一丝体温从指尖溜走。那具裹着白布的躯体轻得像片羽毛,却在她心里砸出了个深不见底的窟窿。组织的动作比预想中快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当她带着FBI的支援赶到时,只捡到了半枚染血的口红——那是宫野明美藏在袖口,准备送给妹妹志保的生日礼物。
“还在想明美的事?”
赤井秀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他手里拎着两杯热咖啡,递过来的那杯还冒着热气,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林夏接过咖啡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透胸腔里的寒意。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吗?”她盯着远处新干线驶过的车灯,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只是计划里的牺牲品。”
赤井沉默着靠在栏杆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屏幕亮起的瞬间,林夏瞥见了短信内容——是水无怜奈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一串乱码般的数字。
“组织内部有变动,”赤井收起手机,喉结滚动了一下,“琴酒开始怀疑基尔的身份了。”
林夏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水无怜奈,这个在三个月前被她亲手从杯户港的货轮上救下来的女人,如今是潜伏在组织心脏的唯一引线。如果这条线断了,他们花了整整两年布下的局,会像摔碎的玻璃一样,连带着无数人的性命化为齑粉。
凌晨两点的FBI临时据点里,荧光灯在头顶发出嗡嗡的声响。詹姆斯·布莱克将最新的情报照片钉在白板上,照片里的男人穿着考究的黑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冰锥。
“这是朗姆的心腹,代号‘威士忌’,”詹姆斯用红笔圈出男人的侧脸,“根据线报,他今晚八点会出现在涩谷的地下拍卖会,目标是一份藏有组织资金流向的加密硬盘。”
林夏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男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蛇形戒指,鳞片的纹路和三年前杀害她搭档的凶手手上的一模一样。当时她躲在纽约码头的集装箱后面,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用装了消音器的贝雷塔抵住马克的太阳穴,鲜血溅在她新买的米白色风衣上,像朵烂掉的山茶花。
“我去。”她伸手撕下那张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发颤。
赤井伸手按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太危险了,威士忌是朗姆的左膀右臂,身边至少有十个护卫。”
“那又怎样?”林夏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得像冰,“难道要让他带着硬盘消失,继续用那些钱去买更多的人命?”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朱蒂咬着嘴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林夏抓起椅背上的黑色夹克,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垃圾桶,易拉罐滚落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涩谷的地下拍卖会藏在一家废弃的电影院里。林夏穿着黑色吊带裙,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混在一群珠光宝气的宾客里,耳坠上的微型摄像头正将画面实时传回据点。拍卖师的声音透过劣质音响传来,像只被掐住喉咙的公鸭。
“接下来要拍卖的是编号734的物品——一份来自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密钥...”
林夏的手悄悄摸向藏在裙撑里的手枪。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笑声:“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林小姐,真是缘分。”
她猛地转身,撞进一双深灰色的眼睛里。威士忌端着香槟站在面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锐利。他身后的保镖穿着黑色西装,手始终按在腰间,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我只是来凑个热闹,”林夏举起酒杯掩饰住颤抖的手指,“倒是没想到像您这样的人物,也会对这种小场面感兴趣。”
威士忌轻笑一声,伸手拂过她耳后的碎发:“有些东西看起来不起眼,却能改变很多事。比如...”他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比如三年前纽约码头的那场‘意外’。”
林夏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她看着男人嘴角那抹残忍的笑意,突然明白过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所谓的拍卖会,不过是个诱饵。
“你故意引我来的。”她握紧藏在裙下的枪,指节泛白。
“答对了,”威士忌拍了拍手,电影院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可惜没有奖品。”
枪声在黑暗中炸开。林夏扑倒身边的一个服务生,子弹擦着她的肩膀飞过,打在身后的鎏金柱上,溅起一串火花。混乱中,她摸到口袋里的烟雾弹,用力扯掉拉环。白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尖叫声和枪声混在一起,像场荒诞的闹剧。
“往这边走!”有人抓住她的手腕,熟悉的雪松味混着硝烟味钻进鼻腔。赤井秀一的黑色风衣在烟雾里猎猎作响,他拉着她穿过混乱的人群,撞开紧急出口的铁门。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着血珠往下淌。林夏的肩膀火辣辣地疼,大概是刚才被流弹擦伤了。赤井把她按在墙上,撕开自己的衬衫为她包扎伤口,动作急促却温柔。
“你怎么来了?”她咬着牙问,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詹姆斯收到你的求救信号了。”赤井的手指在碰到伤口时顿了一下,“威士忌跑了,硬盘也被带走了。”
林夏闭上眼睛,雨水顺着眼角往下流。她好像又看到了马克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看到宫野明美最后望向她的眼神,那些没能保护好的人,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她声音发颤,“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介入...”
赤井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嘴唇,带着雨水的凉意和烟草的苦涩。林夏愣住了,任由他撬开牙关,直到呼吸都变得困难,才猛地推开他。
“别这样,”她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们是战友。”
“我从来没把你当战友。”赤井的声音沙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从在纽约第一次见到你,就没有。”
雨越下越大,打在垃圾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远处传来警笛声,红蓝交替的灯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林夏靠在赤井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沉重的过往,好像没那么难以承受了。
三天后的清晨,林夏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床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床头柜上放着一束白色的桔梗花,旁边压着张纸条,是赤井的字迹:“组织有行动,我去去就回。”
她拿起手机,发现有三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朱蒂打来的。回拨过去的瞬间,电话那头传来朱蒂带着哭腔的声音:“林夏,你终于醒了!水无她...”
“水无怎么了?”林夏猛地坐起来,扯到伤口疼得皱眉。
“她暴露了,”朱蒂的声音在发抖,“刚才接到消息,琴酒已经带人去了她的藏身地...”
林夏掀开被子下床,不顾护士的阻拦冲出病房。走廊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画面里是一栋燃烧的公寓楼,记者的声音带着惊慌:“据悉,此处为某恐怖组织的藏身地,警方已介入调查...”
她认出那栋楼的位置——是水无怜奈住的公寓。
出租车在警笛声中穿梭,林夏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赤井的电话始终打不通,像是沉入了深海。当她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一片火海,消防员的水柱根本无法扑灭熊熊燃烧的火焰。
“赤井呢?”她抓住一个从楼里跑出来的FBI探员,声音嘶哑。
探员的脸上全是烟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是指了指楼顶的方向。林夏抬头望去,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在天台边缘打斗,其中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动作利落得像只鹰。
是赤井。
她疯了一样冲向楼梯,浓烟呛得她直咳嗽。每上一层楼,温度就升高一分,墙壁被烧得噼啪作响,像在哭泣。终于爬到天台时,她看到赤井被按在地上,琴酒的枪口正对着他的太阳穴。
“好久不见,林小姐。”琴酒转过头,银色的长发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没想到你也来了,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
林夏的手缓缓摸向背后的枪。就在这时,赤井突然翻身踹开琴酒,大喊道:“快走!”
子弹擦着林夏的耳边飞过,打在身后的水箱上。她看着赤井和琴酒缠斗在一起,突然想起他昨晚说的话——“有些牺牲是必要的”。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她扣动扳机,子弹打中琴酒的肩膀。琴酒踉跄了一下,恶狠狠地瞪着她,转身跳进了旁边的消防通道。
赤井跌坐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鲜血染红了黑色的风衣。林夏扑过去抱住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撑住,我带你去医院...”
“别傻了,”赤井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擦掉她的眼泪,“硬盘...我拿到了...在...”
他的手垂了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远处传来消防车的声音,林夏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在一片火海中,第一次感到了彻底的绝望。
三个月后,林夏站在东京塔的瞭望台上,手里拿着那份加密硬盘。阳光洒在城市的屋顶上,像铺了层金色的绸缎。她按下了解锁键,屏幕上跳出的不是组织的资金流向,而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赤井秀一坐在某个房间里,穿着她送给他的灰色毛衣,身后的书架上摆着他们一起买的地球仪。
“如果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他对着镜头笑了笑,眼神温柔得像水,“硬盘里的信息足以摧毁组织的半壁江山,但记住,不要一个人去做。林夏,你已经背负了太多,该好好休息了。”
视频的最后,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其实那天在涩谷,我想说的是...我爱你。”
林夏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滑落。远处的警视厅大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知道,战斗还没有结束,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转身走向电梯,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朱蒂发来的信息:“朗姆在北海道现身了。”
林夏深吸一口气,删掉了那条信息。她看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眼神里没有了过去的迷茫,只剩下坚定。
“等着我。”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赤井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东京的繁华隔绝在外。新的战斗即将开始,但这一次,她会带着所有人的希望,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