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时影被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惊醒。
洞内夜明珠的光芒已经暗淡，但仍足以让他看清魏无羡的状况——黑衣青年蜷缩在角落，脸色潮红，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时影立刻起身来到魏无羡身边，手背贴上他的额头，触感滚烫。
"发烧了。"时影皱眉，迅速解开魏无羡的衣襟检查伤势。胸前的烙伤已经发炎，周围皮肤红肿发热，渗出淡黄色的液体。腿伤的情况稍好，但体温高得不正常。
时影从袖中取出水囊，扶起魏无羡的头想让他喝点水，却发现对方牙关紧咬，水顺着嘴角流下，根本无法吞咽。
"魏婴？魏无羡？"时影轻拍他的脸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魏无羡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皮不停颤动，却始终没有醒来。
时影将手掌贴在魏无羡胸前烙伤上方三寸处，闭目凝神。一股温和的灵力探入魏无羡体内，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怨气侵入经脉，与原本紊乱的灵力纠缠在一起，导致气血逆行。
"胡闹。"时影低声斥责，想起魏无羡之前研究的那张"驭怨符"。这个疯子肯定偷偷试验过了，否则不会这么快就被怨气反噬。
他迅速从袖中取出三根细如发丝的金针，分别刺入魏无羡的百会、膻中和气海三穴。金针入体的瞬间，魏无羡身体剧烈抽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忍着点。"时影一手按住他挣扎的身体，另一手捏诀，三根金针同时亮起微光。一丝丝黑气从针尾渗出，那是被逼出的怨气。
魏无羡的挣扎越来越剧烈，时影不得不用膝盖压住他的双腿，同时上半身俯下，用胸膛抵住他的肩膀。
"放开...我..."魏无羡突然睁开眼，但瞳孔涣散，显然仍在昏迷中。他双手胡乱挥舞，一拳打在时影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时影不为所动，继续催动金针。魏无羡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但体温仍在升高。时影收回金针，从袖中取出一块碧绿的玉佩，贴在魏无羡滚烫的额头上。
"清心凝神，万邪不侵。"时影低声念咒，玉佩渐渐发出柔和的绿光，将魏无羡整个头部笼罩其中。
魏无羡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但嘴唇仍然干裂，时不时发出模糊的呓语。
"江澄...小心...温晁..."
时影动作一顿，低头看向魏无羡痛苦扭曲的面容。
"师姐...别过来...快走..."
断断续续的呓语中，时影拼凑出一个模糊的故事——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年轻人，心里装着如此沉重的牵挂。
"没事了。"时影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用沾水的布巾擦拭魏无羡的脸，"他们都很安全。"
不知是否听到了他的话，魏无羡的眉头稍稍舒展，但很快又陷入更深的梦魇。
"不...金丹...江澄不能没有...必须..."
时影的手停在半空。金丹？修仙之人失去金丹等于废去一身修为，难怪魏无羡体内灵力如此紊乱。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魏无羡痛苦的面容，心中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
一整夜，时影都守在魏无羡身边，不断更换额头上的冷巾，用灵力疏导他体内乱窜的气息。天蒙蒙亮时，魏无羡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陷入沉沉的睡眠。
时影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他看向洞外，怨气在晨光中略微稀薄了些。趁着魏无羡熟睡，他决定出去找些草药和干净的水源。
临走前，时影在洞口布下三重结界，确保没有邪祟能闯入。他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魏无羡，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上终于有了平静的神色。
"很快回来。"时影轻声道，转身走入浓雾中。
乱葬岗比想象中广阔，时影沿着一条干涸的溪床前行，寻找可能的水源。四周尸骸遍地，有些已经化为白骨，有些却还新鲜，散发着腐臭。他小心避开几处怨气特别浓郁的区域，那里往往盘踞着强大的怨灵。
在一处低洼地，时影终于发现了一小潭积水。虽然不够清澈，但经过净化后勉强可用。他取出水囊装满，又从附近岩石上采集了几株灰绿色的苔藓——这种生长在怨气环境中的植物往往有特殊的药用价值。
正当他弯腰采摘时，背后突然传来"喀嚓"一声轻响。时影瞬间转身，手中金光凝聚。
十步开外，三个衣衫褴褛的"人"正缓缓向他走来。他们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色，眼睛浑浊无神，嘴角挂着暗红色的血迹——凶尸，而且是刚成形不久的。
时影微微皱眉。凶尸不比怨灵，它们有实体，更难对付。三个一起上，即使是他也要费一番功夫。
"止步。"时影冷声道，手中金光化作长剑，"否则形神俱灭。"
凶尸当然不会听从警告。它们发出嘶哑的吼叫，同时扑了上来。时影挥剑斩下最先冲来的凶尸头颅，但无头的躯体仍然挥舞着利爪抓向他的肩膀。
时影侧身避开，反手一剑刺穿第二只凶尸的胸膛。然而这些攻击对已死之物效果有限，凶尸们不知疼痛，继续围攻。
"麻烦。"时影后退几步，收起金剑，双手迅速结印。一个复杂的金色法阵在他脚下展开，光芒大盛。凶尸们被金光照射，发出痛苦的嚎叫，皮肤开始冒烟。
就在时影准备最后一击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笛音。那声音刺耳难听，却蕴含着奇异的力量。三只凶尸同时僵住，然后缓缓转身，看向笛声传来的方向。
笛音再起，这次是一段诡异的旋律。凶尸们发出顺从的低吼，竟然调头离去，很快消失在浓雾中。
时影警觉地看向笛声源头："谁？"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雾中走出，黑衣飘飘，手中一支黑色长笛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魏无羡？"时影惊讶地看着本该躺在洞中养伤的人，"你怎么——"
"时兄出门也不说一声。"魏无羡脸色仍有些苍白，但嘴角挂着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害我担心了好久。"
时影皱眉："你应该休息。"
"躺不住啊。"魏无羡晃了晃手中的笛子，"而且我感觉到时兄有麻烦，就赶紧来了。"他得意地挑眉，"怎么样，我的新曲子不错吧？连凶尸都能操控。"
时影的目光落在那支黑色长笛上，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血迹——魏无羡肯定是咬破手指强行催动了不成熟的法术。
"胡闹。"时影冷声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了怨气反噬。"
魏无羡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小问题。比起这个，时兄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
时影看出他在故意转移话题，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他举起装满的水囊和草药："回山洞再说。"
两人并肩往回走，魏无羡的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你怎么破开我的结界的？"时影突然问道。
魏无羡狡黠一笑："秘密。"
时影侧目看他，魏无羡才笑嘻嘻地补充："其实很简单，你的结界防外不防内。我从里面找到个薄弱点，稍微用点小技巧就出来了。"
时影暗自记下这个漏洞，不得不承认魏无羡在术法上的天赋确实惊人。一个刚接触结界术的人就能找出破绽，这份敏锐实属罕见。
回到山洞，时影立刻用刚采集的苔藓熬了一碗药汤。魏无羡看着那碗散发着古怪气味的绿色液体，脸皱成一团。
"一定要喝吗？"
"除非你想再烧到神志不清。"时影面无表情地把碗递到他面前。
魏无羡捏着鼻子一饮而尽，随即做了个夸张的呕吐表情："比温晁的鞭子还难熬！"
时影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取出水囊递给他："喝水。"
魏无羡连灌几大口，才冲淡嘴里的怪味。他擦了擦嘴，突然正色道："昨晚...多谢了。"
时影正在整理药材的手顿了顿："不必。"
"我隐约记得一些片段。"魏无羡盯着手中的水囊，声音低了下来，"你说...他们都很安全..."
时影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魏无羡昏迷中呼唤的那些名字，那些充满痛苦的呓语。
"江澄和你的师姐，"时影缓缓道，"他们对你很重要。"
魏无羡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我还说了什么？"
"不多。"时影迎上他的目光，"只够让我知道你失去了金丹，而且与此有关。"
洞内陷入沉默。魏无羡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囊表面，眼神飘向远处。时影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
"温氏毁了莲花坞，"魏无羡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江叔叔和虞夫人死了，江澄被抓，我...想办法救了他。"他简短地带过了最痛苦的部分，"现在他和师姐应该在兰陵金氏的庇护下。"
时影敏锐地注意到魏无羡没有解释金丹的事，但他识趣地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他从未详细说明自己为何会出现在乱葬岗。
"我们会离开这里。"时影说，"你可以去找他们。"
魏无羡苦笑："以我现在这副样子？"他举起手，指尖缠绕着一丝黑气，"我走的路已经和他们不同了。"
时影看着他指尖的怨气，想起昨晚为魏无羡疏导灵力时感受到的经脉状况。失去金丹后强行修炼鬼道，无异于饮鸩止渴。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别无选择。
"你的鬼道术法，"时影斟酌着词句，"有潜力，但需要正确的引导。"
魏无羡眼睛一亮："时兄愿意指点我？"
"互相学习。"时影淡淡道，"我对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了解有限。"
魏无羡咧嘴笑了："成交！"他伸出手，"合作愉快，时兄。"
时影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握了上去。魏无羡的手掌温热，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与他冰冷修长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合作愉快。"时影轻声回应。
洞外，晨光穿透怨气，在乱葬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个容貌相似却性格迥异的年轻人，在这个充满死亡的地方，达成了改变彼此命运的第一个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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