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森林染上暖金色，空地上燃起了篝火，烤肉的香气混合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弥漫开来。风息熟练地翻动着架上的肉串，洛竹在一旁帮忙递着调料，天虎趴在一旁，巨大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晚餐的气氛起初很平常。洛竹不停讲着附近的趣闻，风息则时不时应和洛竹一句，目光温和。
浮光安静地坐在一旁，小口吃着洛竹塞给她的一串烤蘑菇。虚淮则坐在她斜对面，一如既往地沉默，面前的食物几乎没动，只是偶尔端起木碗喝一口清水。
突然，浮光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微地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动作幅度很小，很难让人察觉。
几乎同时，虚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然后也几不可查地摇了一下头，仿佛在否定她刚才那个无声的念头。
他们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正式交汇。
但这细微的互动，却被一直留意着大家的洛竹捕捉到了。
“咦？”
他的目光在虚淮和浮光之间来回扫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浮光，虚淮，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啦？”
浮光正全神贯注地构思着计划的细节，闻言一愣，茫然地抬起头：
“嗯？”
她和虚淮？关系好？从哪里看出来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虚淮，虚淮也因为洛竹的话将视线转了回来，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同样的狐疑，对上浮光的目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清晰的“不可能”、“没感觉”、“他在说什么鬼话”的意味。
洛竹看着他们这同步的、毫不作伪的疑惑反应，反而更乐了：
“对啊！虽然你俩也不怎么说话，但就是感觉……没那么生分了？感觉……感觉就是能接上对方在想什么似的！”
他努力想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最终放弃了，只是肯定地重复。
“反正就是感觉挺好的！”
浮光：“……”
虚淮：“……”
他们俩都没觉得。训练时是纯粹的教导与学习，私下“密谋”时是焦头烂额的无效沟通，哪来的关系好？
洛竹真心觉得这样挺好，他拍了拍浮光的肩：
“真的挺好的。你刚来那几个月，虽然安静，但总觉得有点……隔阂？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现在感觉踏实多了。”
他又看向虚淮。
“而且虚淮居然愿意教你那么久，还没把你冻成冰雕，简直是奇迹了！”
一旁的风息，原本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听着洛竹叽叽喳喳，此刻目光也落在了两人身上，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他确实也注意到了，最近虚淮和浮光待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格外长，而且两人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气场，不像亲密，也不像疏离，就是一种异常的平静和谐。这和他认知中虚淮那生人勿近、惜字如金的性子确实有些不符。
浮光听着洛竹的话，微微一怔。
她回想起来，似乎……确实如此。在之前的无数次轮回中，她因为带着记忆，要么充满警惕和疏离，要么沉浸在劝阻失败的焦虑和绝望中，与这个团体始终隔着一层厚厚的壁垒。与风息的交流大多围绕着计划和感知训练，与虚淮更是几乎零互动。
像现在这样，被洛竹认为“关系好”，甚至因此让风息也投来略带好奇的目光……是从未发生过的新状况。还有那次醉酒……似乎也是第一次。
是因为这次虚淮也保留了记忆，两人无形中成为了“共犯”，所以即便在伪装下，也难免流露出一丝异常的“默契”？还是说，因为有了明确的同盟和目标，她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不再像过去那样全然绝望或紧绷，反而更自然地融入了这里？
就在她心神微动之际，风息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低，却带着一种难得的轻松意味。他从架子上取下一串烤得恰到好处、滋滋冒油的肉串，很自然地递给她。
“熟了，尝尝。”
浮光正处于思绪翻飞之际，看到递到眼前的肉串，几乎是下意识地、无比熟稔且自然地伸手接了过来，甚至还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好。”
直到烤肉的香气钻入鼻腔，她的指尖感受到竹签的温度，才回过神来。她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风息，风息已经收回了手，正拿起另一串，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举动。
这个场景……之前无数次的轮回中，从未发生过。
风息虽然温和，但很少有这样主动又自然的关心举动，更多的是保持着一种礼貌的、带着计划性的距离，而她自己也从未如此不加思索地接受。难道是因为这次和虚淮结盟后，心态不自觉放松了？又或许……这次轮回的某些细节，真的从一开始就发生了偏差？
她这次似乎表现得更加“融入”，虚淮也破天荒地“接纳”了她这个学生，因此间接改变了风息对她的看法。就像之前那次她意外喝醉了酒，也是多次轮回中从未发生过的。那些微小的、偏离原有轨道的节点，正在一点点累积。
她下意识地看向虚淮。
虚淮也正看着这一幕，冰蓝色的眼眸里同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怔愣。
在他的记忆里，这两人的相处总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浮光安静、内敛，几乎像个背景板，风息对她则完全是计划中的利用关系，客气但疏离。
风息不会对她如此自然而亲切，浮光也绝不会如此自然地接受。
这一次，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是因为……这一次，有他也在暗中尝试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一棵名为“希望”的嫩芽，悄无声息地虚淮和浮光心中破开一道缝隙，二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期待。
或许……这一次，真的能有所不同？
正当两人因为这细微的改变而暗自出神时，洛竹看着虚淮那副万年不变的冷脸，玩心又起。他笑嘻嘻地整个人靠了过去，手臂亲昵地搭上虚淮的肩膀。
“就是嘛虚淮，你看风息都觉得挺好！以后也多跟我说说话嘛，别老是闷着。”
虚淮被他突然贴过来的温热和那充满活力的笑容弄得身体一僵，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有些不自然地微微侧身，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罕见地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窘迫：
“......免了。”
然后极其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假装在看篝火。
洛竹看他这副明明不习惯亲密接触却又勉强忍耐的反应，非但不觉得被冷落，反而觉得更有趣，哈哈大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在林间夜色中传得很远。
篝火继续燃烧着，肉香弥漫。风息嘴角噙着一丝未散的笑意，天虎啃完了兽腿，满足地舔着爪子。
浮光低下头，吃了一口烤肉，肉的焦香和酱料的微咸在口中弥漫开。她听着洛竹爽朗的笑声，感受着身边虽然各异却真实存在的生命气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一次，或许真的不再是孤独的重复了。
希望，虽然渺茫，但确实在黑暗中，又亮起了一星微光。
她和虚淮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却心照不宣的眼神。
计划仍在迷雾中，但路，似乎并非完全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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