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碎

金莲的身影在风雪中凝得极快，白衣上沾着的金粉还未抖落，眼底的惊疑已翻涌成偏执的揣测。

“定是为了斗战胜佛的虚名。”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山径低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不然怎会自封齐天大圣？美猴王又算个什么？连唐三藏随口封的‘行者’都受着，心里有百姓？怕只是说说罢了。”

她想起无天之乱时的传闻，那时她还只是如来座下一朵不起眼的金莲，只听说那只猴子与魔头同归于尽，魂魄碎了又聚。“定是无天许了他什么，不然怎会拼到魂飞魄散？”她冷笑，“怕不是为了某个能压过诸佛的位置。”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她偏要让这朵莲染上污泥。她原以为，拿捏住孙悟空的软肋便能控制他——是佛位，是虚名，或是对唐三藏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刚才御宝术爆发时，她分明从那道金光里看到了纯粹的护念，没有半分贪婪，只有“不想再被束缚”的决绝。

“他出生在东胜神州，跳进水帘洞当美猴王，那群老猴子于他而言是家人；西天取经，不过是为了报唐三藏解困之恩，顺带护着沿途百姓。”一个声音在心底冒出来，清晰得让她心惊。她甩了甩头，不肯信：“怎么可能？三界哪有不图回报的生灵？”

她想起火焰山时的传闻，孙悟空对着猪八戒骂“呆子”，却在对方被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烧到时，第一时间用金箍棒挡在前面；想起他火眼金睛辨妖无数，却从不用这本事去窥探唐三藏的心思，只说“师父信的，俺便护着”。

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进心里，逼得她不得不承认：这猴子心里，真的只有猴孙、兄弟和天下百姓。干净得像东胜神洲的海水，没有一丝虚伪、利用、贪婪，更无半分不孝不义不忠。

“不可能……”金莲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她精心策划的算计，在这份纯粹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她想控制他，想让他成为灵山的棋子，却发现自己连靠近他心防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石门“吱呀”一声开了。孙悟空扶着石壁走出来，脸色因灵力耗竭而泛着灰败，双眼紧闭，显然还在昏迷中。可他周身萦绕的魂魄之力，却比醒着时更盛，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罩住了金莲。

“你……”金莲大惊，想退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原地。她能感觉到那魂魄之力里带着的怒意，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所有想伤害他在意之人的存在。

没等她反应过来，那魂魄之力突然收紧。她引以为傲的莲身开始出现裂痕，花瓣一片片凋落，金色的汁液顺着裂缝渗出，像在流血。她这才明白，自己刚才看到的御宝术，不过是他实力的冰山一角。

“不……我可是十九品金莲……”她嘶声喊道，灵力疯狂反扑，却只换来魂魄之力更猛烈的碾压。昔日能净化妖邪的莲瓣，此刻竟像纸糊的一般，簌簌碎裂。

等如意追出来时，只看到满地残破的莲瓣，金色的汁液在雪地上晕开，像一滩融化的阳光。而那朵曾自视甚高的金莲，已从十九品跌落到十品，只剩下小小的花苞缩在雪地里，再无半分神气。

如意扶住昏迷的孙悟空，回头看了眼那株奄奄一息的花苞，金瞳里没有怜悯。她轻轻将孙悟空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低声道：“睡吧，这里有我。”

风雪彻底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花果山的练武场上。昏迷的孙悟空眉头渐渐舒展，仿佛卸下了最后一道枷锁。如意知道，他不是恐怖，只是谁也不能动他想护的人。

这世道再乱，灵气再稀薄，只要这份纯粹还在，就总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