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清唔……
他低低地闷哼一声，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黑色风衣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为了稳住身形，他下意识地抬手，手腕上那根常年戴着的红绳滑落到掌心。
红绳很旧，边缘磨得有些毛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这是他为数不多能掌控的“触感”，不会变成刺眼的光，也不会化作尖锐的声。
鬼清咬着牙，指尖颤抖着将红绳解开，一端缠在备用轮胎的固定钩上，另一端绕住自己的手腕。绳子勒得不算紧，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周围晃动的杂物隔开。
他蜷缩起身体，把脸埋在膝盖间，尽量避开那些乱窜的光斑。黑暗像水一样漫过来，反而让他的视力渐渐清晰——能看到箱壁上细微的划痕，能听到外面“杨黎钦”和李医生的对话声，甚至能闻到李医生身上那股混合着烟草和焦虑的气味，此刻在他感官里化作一片灰沉沉的雾。
鬼清头晕……
他在心里无声地念着，感官融合带来的混乱让胃里又开始翻涌，刚才含的陈皮糖甜味早就散了，只剩下舌根的苦涩。
红绳的触感顺着皮肤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根细线牵着他，勉强没让他在眩晕里彻底沉下去。
车外，丧杍正和李医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耳朵却死死捕捉着后备箱的动静。
红绳是鬼清的习惯，他知道那东西对他意味着什么——是混乱中的锚点。刚才那声轻响后再没动静，应该是用红绳固定住自己了。
可这份安心没持续多久，李医生突然开口
NPC前面路口要检查，得开后备箱看一眼，杨小姐不介意吧？
他语气客气，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杨黎钦”，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试探。
丧杍心里咯噔一下，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方果然有临时检查站的牌子。他笑着点头，手指却在膝盖上攥出了白痕
杨黎钦当然不介意，配合检查是应该的。
可他脑子里已经飞快地转起来——后备箱里的鬼清还晕着，光线一旦变亮，他的视力会彻底失效，到时候……
后备箱里的鬼清似乎也听到了这话，透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红绳的拉力，能预感到即将涌进来的强光，眩晕和恐慌瞬间攥紧了心脏。
他死死闭着眼，把脸埋得更深，红绳在掌心勒出了红印——只能赌，赌丧杍能应付过去，赌这黑暗能再庇护他一会儿。
车子缓缓停在检查站旁，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走上前，敲了敲车窗
NPC例行检查，请打开后备箱。
李医生立刻转头看向“杨黎钦”，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丧杍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笑得坦然
杨黎钦没问题。
他伸手去按驾驶座旁的后备箱开关，指尖悬在按钮上时，突然
杨黎钦哎呀
手顺势捂向肚子
杨黎钦等下……刚才糖吃多了，突然有点反胃，李医生你帮我开一下？我缓缓？
他眉头皱得逼真，甚至还轻轻咳嗽了两声，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
杨黎钦老毛病了，一紧张就容易胃不舒服。
李医生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工作人员还在车外等着，他不好拒绝，只能不情不愿地伸手按开了后备箱。“咔嗒”一声轻响，箱盖缓缓升起——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去！
丧杍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眼睛却死死盯着李医生的侧脸，没敢往后看。
他能想象后备箱里的情景：强光下，鬼清透明的瞳孔会彻底失去焦点，感官融合带来的混乱会让他连动都困难，手腕上的红绳大概是他唯一的支撑。
工作人员探头扫了一眼
NPC备用胎、工具箱……没什么问题。
后备箱里空荡荡的，只有固定好的备用胎和一个旧工具箱，鬼清蜷缩在工具箱和箱壁之间的阴影里，黑色风衣和昏暗角落完美融合，加上他瘦小的身体，竟真的没被发现。
可丧杍知道，这只是侥幸。他看见李医生的脖子悄悄往后备箱的方向偏了偏，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NPC好了，可以走了。
工作人员示意放行。
李医生却没立刻关后备箱，反而慢悠悠地说
NPC杨小姐，你这工具箱看着挺旧的，要不要换个新的？我认识人…
他一边说，一边假装整理工具箱的位置，手几乎要碰到鬼清藏身的阴影！
杨黎钦不用了！
丧杍突然提高声音，语气里的戏谑瞬间消失，带着一丝冷意
杨黎钦李医生查车呢还是查我工具箱？再不开走，后面要堵车了。
他这话带着明显的警告，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得李医生动作一顿。
李医生对上“杨黎钦”冰冷的眼神，心里莫名一慌，讪讪地收回手，“砰”地关上了后备箱。
箱盖合上的瞬间，黑暗重新笼罩了后备箱，鬼清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透明的瞳孔在昏暗中慢慢恢复焦点，可刚才强光带来的刺痛还残留在眼底，和头晕的感觉搅在一起，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手腕上的红绳已经被冷汗浸湿，勒得皮肤生疼，却奇异地让他保持着一丝清醒。
车子重新启动，李医生没再说话，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丧杍靠在副驾上，后背已经惊出一层冷汗，刚才那几秒像过了一个世纪。他侧耳听着后备箱的动静，很安静，只有鬼清压抑的呼吸声，带着明显的不稳。
杨黎钦刚才那检查站真严。
丧杍突然开口，语气又恢复了漫不经心，手指却悄悄在座位底下敲了敲——是在问“还好吗”。
过了好一会儿，后备箱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像是用脚尖轻轻踢了下箱壁。
丧杍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医生的试探越来越明显，看来接下来的路，不会比刚才轻松半分。
而后备箱里的鬼清，还在感官的混沌里挣扎，红绳勒出的红痕在手腕上格外显眼，像一道无声的标记，提醒着他们这场伪装下的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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