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再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顾景琛依旧保持着她睡着前的姿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紧紧握着她的手。
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眉头紧锁,下颌线绷得很紧,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她的手动了一下,他立刻惊醒,猛地睁开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瞬间布满红血丝,但在看到她的瞬间,立刻被担忧和急切覆盖。
“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他一连串地问,声音沙哑得厉害,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仿佛怕她下一秒又会失控。
林晓看着他疲惫不堪却强打精神的样子,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关切和…那一丝小心翼翼的恐慌,上午那些激烈的争吵和失控的恐惧,忽然变得有些遥远和不真实。
愤怒和恐惧会蒙蔽人的眼睛。
此刻冷静下来,她才更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和她一样,是这场漫长阴谋的受害者,甚至可能伤得更深。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好多了…就是有点渴。”
顾景琛立刻起身去倒水,动作快得甚至有些慌乱。
他细心地将水温试好,才递到她嘴边,扶着她小口喝下。
温水润过干涩的喉咙,也仿佛熨平了一些心里的褶皱。
“对不起…”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林晓愣了一下。
顾景琛看着她,眼神复杂,里面盛满了沉甸甸的愧疚:“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前是,现在也是。才让李哲那种小人…有机可乘。”
他放下水杯,重新坐下,双手握住她的手,目光沉静而坚定地看进她眼里:“晓晓,我知道你现在很乱,很害怕。怀疑我,甚至怀疑你自己。这很正常。”
“但我需要你相信我最后一次。”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李哲的目的,就是让我们互相猜忌,从内部瓦解。他享受这种操控人心的感觉。我们越是慌乱,越是彼此怀疑,他就越得意,越安全。”
“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他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证据摆到你面前,把那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到时候,所有真相,由你自己判断。”
他的眼神太坦诚,太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点点驱散着她心中的迷雾和恐慌。
林晓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自己的倒影,那么小,那么脆弱,却又被他牢牢地、珍重地盛放着。
心里的那座摇摇欲坠的大厦,似乎被注入了钢筋,缓缓停止了松动。
她深吸一口气,反手轻轻回握住他,虽然力道很轻,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好。”她轻声说,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一点微弱却清晰的光,“我等你。但是顾景琛…”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不要再骗我。任何事。”
顾景琛的心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他郑重点头,举起手,像是发誓:“以生命起誓,绝不会再对林晓有任何隐瞒。”
就在这时,顾景琛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周身气息也随之冷凝。
“他动了。”他低声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属于猎人的弧度,“果然沉不住气了。”
他看向林晓,眼神迅速切换回温和:“我需要去书房处理一下。你好好休息,张妈就在外面,有事随时叫她。”
林晓的心提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顾景琛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却短暂的吻:“别怕。一切今晚都会结束。”
他起身大步离开,背影挺拔而决绝,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强大气场。
书房里。
顾景琛对着电脑屏幕,上面是数个分屏窗口,显示着不同的监控画面和数据流。几个核心下属的影像也在线上。
“目标车辆已经进入监控范围,正在前往城西废弃工厂区。”
“技术组已就位,对方通讯信号已被锁定屏蔽。”
“行动组已潜伏到位,等待指令。”
“李氏集团内部刚刚发生剧烈股价波动,李老爷子突发心脏病入院,李家乱成一团。”
一条条信息清晰地汇报过来。
顾景琛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地扫过各个屏幕。
“李哲现在就是条被逼到绝路的疯狗,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冷声道,“工厂里肯定有埋伏。”
“行动组注意,第一优先级是确保人质绝对安全,必要时可以击毙任何威胁目标。”
“我要活的李哲,但要让他‘完整’地体会到什么是绝望。”
“明白!”
“收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紧张得几乎凝滞。
林晓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走到书房门外。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隙。
她看到顾景琛站在巨大的屏幕墙前,背脊挺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屏幕上闪烁的光映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他正对着麦克风下达指令,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A组,左翼包抄,切断后路。”
“B组,正面佯攻,吸引火力。”
“狙击手就位,报告视野。”
“无人机升高,我要整个厂区的热成像图。”
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果决、精准。
这不再是那个为她笨拙煮面、会因为她的眼泪而慌乱无措的男人。
这是商场上那个杀伐决断、令人闻风丧胆的顾景琛。
林晓靠在门边的墙上,心跳得飞快,既有恐惧,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安心。
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一直是这样,为她抵挡着所有的风雨和明枪暗箭。
屏幕上一个红点开始快速移动!
“目标出现!他想从地下管道跑!”
“C组,下水道出口拦截!”
“行动!”
耳机里传来几声短促的枪响和激烈的打斗声!还有李哲气急败坏的咒骂和尖叫!
顾景琛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冷冷地盯着屏幕。
几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
耳机里传来清晰冷静的汇报:“报告,目标已制服。埋伏共六人,全部清理。我方无人重伤。人质安全。”
顾景琛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毫米。
“带走。按计划移交。”他淡淡下令,关闭了麦克风。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屏幕几秒,然后缓缓转过身。
目光正好对上门外林晓的视线。
他眼中的冰冷锐利瞬间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疲惫的温柔。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轻声问:“都听到了?”
林晓点了点头,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怕吗?”他伸手,轻轻将她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林晓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指挥了一场无声战争、为她扫平一切威胁的男人,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怕。”她轻声说,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有你在。”
顾景琛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微颤的手指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窗外,夜色浓重,但最黑暗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
“结束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宣告。
林晓靠前一步,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那声音,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更能让她安心。
是的。笼罩了他们三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以爱破局,以强硬的姿态,碾碎了所有阴谋和算计。
而他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