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个烫金的大字——《亿万总裁的甜心晚晚》——像七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苏蓁的视网膜,灼痛感一路蔓延到大脑深处,将最后一丝侥幸烧成灰烬。
病房里死寂得可怕,只有她粗重、破碎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苟延残喘。监护仪的“滴滴”声此刻听起来像是为她敲响的丧钟,规律而冰冷。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四肢百骸僵硬得如同石雕,唯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书脊冰冷的触感还残留在脸颊上,那点微凉此刻却像烙印,带着毁灭性的信息。
他知道了!他竟然知道这本书!他甚至拿着它,像拿着审判她的罪证!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尖叫都被堵死在胸腔里。她只能睁大着那双盈满惊骇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毕书珩,仿佛要穿透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看清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可怕的真相。
毕书珩就那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将她所有的狼狈、崩溃、濒死的恐惧尽收眼底。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薄唇抿着,线条冷硬。只有那双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抽搐,瞳孔每一次因惊骇而扩大的瞬间。
他捏着书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微微用力时,指关节泛起一点冷硬的白。那本承载着她命运的书,在他指尖仿佛轻若无物,却又重若千钧。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苏蓁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了。
终于,毕书珩动了。
他并没有收回书,反而就着倾身的姿势,手腕微转,将那本硬质封面的书,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再次贴近了苏蓁惨白如纸的脸颊。
这一次,不再是书脊的冰冷棱角,而是光滑的封面。那印着俗气书名和花哨图案的封面,带着纸张特有的微凉和油墨气息,紧贴着她的皮肤。
苏蓁猛地一颤,如同被毒蛇舔舐,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却被那无形的气场和巨大的恐惧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她只能僵硬地承受着这近乎羞辱的接触。
毕书珩的目光锁着她因恐惧而失焦的瞳孔,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冰锥一样凿进她的耳膜:
“现在,”他的语调平缓得像在讨论天气,“还跑吗?”
跑?苏蓁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蜷缩起来。跑?在他洞悉一切,甚至可能掌握着比原著更可怕的力量面前,她还能往哪里跑?原著只写了她惨死街头的结局,可眼前这个男人……他本身的存在,就是超出剧本的最大恐怖!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力气,刚才挣扎时爆发的求生欲,在这一刻被抽得干干净净。她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彻底泄了气,身体软了下去,全靠护士留下的支撑才没有完全瘫倒在地。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毕书珩锃亮的皮鞋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不是委屈,是纯粹的、灭顶的恐惧。
她输了。在穿书醒来的第一场遭遇战里,在毕书珩绝对的信息压制和气势碾压下,她溃不成军。
看到她彻底崩溃、放弃抵抗的模样,毕书珩眼中那丝极淡的、玩味的审视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快得如同错觉。他缓缓收回了书,直起身。
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并未减少分毫。他垂眸看着瘫软在地、无声流泪的苏蓁,仿佛在看一件易碎的、却又令人不耐的物品。
“看来是闹不动了。”他淡淡地陈述,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他抬手,动作优雅地拂了拂西装袖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碰触了什么脏东西。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苏蓁仅存的一点自尊。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才勉强抑制住喉咙里绝望的呜咽。
毕书珩没再看她,转身,皮鞋踏在瓷砖上发出沉稳的“哒、哒”声,走向病房门口。每一步,都像踩在苏蓁残破的心上。
就在苏蓁以为这场酷刑终于结束,他即将离开时,毕书珩的脚步在门口停住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线条冷硬的下颌线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分明。
“安心养伤。”他留下四个字,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在你彻底‘好’起来之前,哪里都不准去。”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这哪里是关心,分明是囚禁!将她困在这个象征着她悲惨结局起始点的豪华病房里,困在他随时可以掌控的范围内!
“至于这本书,”毕书珩微微扬了扬手中那本烫金封面的“命运之书”,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如同寒潭里一闪而逝的微光,“和你那些……‘特别’的想法。”
他顿了顿,留给苏蓁一个被无限恐惧拉长的、窒息的停顿。
“我们,”他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有的是时间。”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明亮的光线中。
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奢华的病房重新陷入死寂。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令人作呕。
苏蓁瘫坐在地毯上,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脸颊上被书封面贴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种冰冷的触感和油墨的气息,像一道无形的烙印。
“有的是时间……” 毕书珩最后那句话,如同魔咒,在她空白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时间?他指的是什么时间?是拆穿她、戏弄她的时间?还是……让她像原著一样走向死亡的时间?
巨大的未知和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来,将她紧紧捆缚,拖向看不见底的深渊。她猛地抱住自己冰冷的胳膊,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跑?她还能跑去哪里?
书脊抵过的脸颊,寒渊般的目光,还有那句冰冷的“有的是时间”……这一切,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将她牢牢锁在了这方寸之地,锁在了名为毕书珩的、深不可测的寒渊之中。